“吳少俠,你莫不是被妖物影響了神誌?”赤元的聲音嚴厲起來。
“還是說,有妖物冒充了吳少俠的模樣。”
吳常繼續悠哉地啃著羊腿,表現出某些群體口中代表自信的鬆弛感。
他絲毫不在意赤元聲音中的劍拔弩張,笑著說道:“道長可知化妖?”
化妖二字一出,赤元麵色陡然變化,神色驚疑不定。
就算吳常當麵猜中他的底褲顏色,他都不會這般驚駭。
吳常見赤元沉默不語,便自顧自地說起來。
“化妖,是一種很特殊的邪法,能將妖物之精魄熔煉為法器,再以法器與人體相融合,令人化為妖物。”
赤元眯起眼睛,麵色凝重。
“這等邪法,貧道聞所未聞。”
“沒聽其他人說過,但自己沒少乾,對嗎。”吳常揶揄道。
赤元冷哼一聲:“吳少俠,有些玩笑可是開不得的!”
見到赤元越發急躁,吳常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斷。
他很想說上一句: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彆急。
但擔心赤元理解不了,便遺憾作罷。
“赤元道長可還記得,第一次見麵時,我曾說過你身上的法器帶著怨念?你還記得當時是如何回應我的嗎?”
赤元一振衣袖,冷聲道:“當然記得。貧道法器需以妖物為引,法器煉成之後,便會繼承妖物身上的怨念和因果。”
吳常緩緩說道:
“可我在陳家村曾見一人,通過將法器短刀插入胸膛化作霧妖,屠殺了陳家村近三成人口。化身霧妖時,他身上沒有沾染一絲怨念,可我將霧妖斬殺,剖出法器,卻發現怨念都聚集在法器之上。”
“你想說什麼?”赤元問道。
吳常取出破損的化妖匕首,“凶器不會殺人,殺人者乃手持凶器之人,死者怨念也不會落在刀上,而是落在殺人者身上。”
“如果法器化作妖物,就能承擔作為殺人者的因果和怨念,那真正操控法器之人,會不會哪怕做再多惡事,自身也冰清玉潔,一塵不染?”
赤元沉默了片刻,不置可否道:“貧道對邪法不甚了解,無法評斷。”
見赤元不準備承認,吳常繼續說道:
“化身霧妖之人隻是普通山匪,並不懂得法術,化妖匕首一定來自他人之手。那人一定是修行之人,又精通煉器。”
“赤元道長,以上兩點你恰好都符合。”
赤元自嘲地笑了笑,“天下之大,能人異士數不勝數,貧道可不敢自稱精通煉器。”
吳常緊咬不放,“隻有一次,當然是巧合。”
“巧的是,槐穀村中劉威和劉武兄弟,打獵時撿到一本殘缺功法,兩人莫名其妙悟道,也走了煉器化妖的路子,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人在百裡槐山布了一場局。”
“布局者深耕多年,對山內情況了如指掌。道長你自稱不知道槐穀村妖氣來源,讓我前來探查,可借我的滌魂令旗,卻是最克製邪祟和倀鬼的法器。”
“一次是巧合,接二連三的巧合,還是巧合嗎?”
赤元麵色平靜地說:“這又能說明什麼?我借你滌魂令旗,是因為我身上的法器,它最適合阻止妖物出世。”
“至於你說的村民撿到殘缺功法,悟道煉器,還是那句話,貧道不敢自稱精通煉器,當不起吳少俠懷疑的目標。”
吳常此刻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將剩下的羊腿架回火上,掏出一塊從陳家村宗族寶庫內帶出的絲綢,當作手帕擦拭著手上的油漬,慢條斯理地繼續分析。
“我之前在想,駕馭妖物襲擊陳家村,煉製化妖法器,和誘導劉威劉武製造倀鬼的幕後之人,零零散散做了這麼多布局,目的是什麼。”
“於是我把他的目標,陳家村和槐穀村放在一起,很容易便聯想到五年前黑山群匪逃進百裡槐山一事。”
“將黑山群匪偽裝的陳家村殺得雞犬不留,又將目標望向槐穀村,那對方很可能像那個小家夥一樣,是槐穀村的幸存者。如果我是他,當邪祟快要失敗的時候,一定會出手。”
說到這裡,吳常與赤元對視,兩人都在查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道長,你之前帶著的幾件法器,可還在身上?”
赤元的目光毫不畏縮,亮出吳常曾見過的法劍、銅鈴和鐵鏡。
“都在。”
“那就好。”
吳常:“幕後之人出手,一定會再次派出襲擊陳家村的妖物,所以我看到山魈再次出現,趁著它和劉山打作一團時,在它身上做了點小記號。”
“道長不妨檢查一下你的法器,不出意外的話,法器底部會有一條紅線。”
赤元拿起銅製搖鈴看了一眼,隨後向吳常展示。
“貧道之前就告訴過你,這件事與我無關……”
赤元說到這裡,察覺到有些不對,整個人僵在原地。
吳常抿起嘴巴,豎起食指點了點赤元,一副抓到你了的表情。
“道長,我好像沒說讓你檢查哪件法器吧。”
“你詐我?”
吳常聳了聳肩,“你發現晚了。”
大家都是出來跑江湖的,臉皮厚是基本功,早些年赤元在城裡給人辦紅白喜事的時候,沒皮沒臉的事乾多了。
靠著強大的專業素養,他隻是尷尬片刻便恢複如常,反客為主地質問起來。
“吳少俠,何必如此,真相對你就那麼重要?”
吳常很想說:事關副本完成度,當然重要。
不過為了方便赤元理解,還是說了官方說法。
“赤元道長,你不覺得任何一個故事的完結,隻有把坑都填上,才稱得上完整嗎?”
赤元歎了口氣,“可知道的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他搖晃起銅製搖鈴,銅鈴化作一陣黃光,化身為四米高的山魈,山魈吹動大地,放聲咆哮;
他將木劍插入地麵,木劍迎風而長,變為巨大的樹妖,樹妖晃動枝條,劍氣層層疊疊,將過往夜風斬成碎片;
他搖晃鐵鏡,鐵鏡上八卦流轉,鏡後的紋飾遊動而出,化為十幾米長水缸粗細的黑鐵長蛇,金屬鱗甲層疊,不畏刀兵。
“少俠啊少俠,你為何不能學那些修行者,秉持人妖不兩立,直接令邪祟解脫;或者學那些名門正派,滿口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指責我的所作所為,好讓我有理由殺你呢?”
“你這樣會讓我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