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就是公子,裝得如此之像,如果不是他們事先就知道的話,怕是剛才是真的要信了。
“維興呀,這兩萬兩銀子你收下來吧。都說窮家富路,這一次你可以回到昌都,想必需要花錢的地方不少,帶著吧。”神清氣爽之後,賈平安先把腹內的一口濁氣吐出,跟著便指了指還放在桌麵上的那些銀票。
出手就是兩萬兩。
這就是嚇到了佟夫子,同樣也嚇到了一旁正站立伺候著的丫環青研。
兩萬兩,在當時是一個什麼概念。即便是當朝一品大員,如果全靠俸祿的話,那也是要賺上好幾年的。可現在,就被賈平安隨手的送了人,這得是多大的氣魄?
“恩師,使不得啊!”佟夫子見狀,那是老師都不叫了,直接改為了恩師。
“有什麼使不得的,錢不就是用來花的嗎?再說了,你此去也是帶著任務,給我打一個前站,昌都我是一定會去的。提前看好房子,還有開酒樓的地方,做好這些也都要銀子,這些怕還遠遠不夠。”
賈平安擺了擺手,一副給你錢,你就收下的樣子。
昌都可不像是寧古塔,那裡可以說是寸土寸金之地。真想要乾點什麼大事,兩萬兩還真不夠看。
“這...學生便收下了。”佟夫子在賈平安身邊這些時日,學會了很多事情,就像是人情往來這一塊便是進步不少,再不似以前那讀書讀傻了般書呆子的模樣。
“這就對了。好了,你且回去好好收拾一番,明天一早為師會親自送你。”賈平安感覺到火候已到,終還是決定收下佟夫子這個學生。在古代,天地君親師,這就是鐵律。
一旦誰收了弟子,那以後是要負責養老送終的。這也是賈平安看出佟夫子有了利用價值,這才終於吐了口。
“多謝老師。”佟維興終於等到賈平安對他的承認,眼淚都要奪眶而出般的說著。
佟維興做為被流放的犯官,終於有了可以回到昌都的機會。雖然隻是東宮的洗馬,還不能登上朝堂,但這件事情還是給了不少流放官員以希望。
要說這些年來,也非是沒有犯官被重新啟用,就像是郭同方,就被大家給予厚望。
隻是誰也不曾想,先走的竟然是隻會讀書且老實的佟夫子,而非是為人八麵玲瓏的郭同方。
意外歸意外,但送還是要送的。不為其它,先混一個臉熟,以後若是真有求到對方的地方,也有了一個香火情不是。
所以在第二天一早,寧古塔城南之地那是人滿為患。
且來的都非是普通人,大多都是曾落難被流放的官員,他們借著送佟夫子的機會,想要在東宮次史樊人博的麵前爭一個表現。
萬一就入對方的眼了呢?
等到樊次史回到昌都之後,是不是就有可能會替自己美言幾句,如此一來,他們的人生就等於是有了希望。
如此,名為相送,但樊人博身邊聚集的人明顯更多。大家都圍著他,那是彩虹屁一個接著一個,也引來這位次史大人的笑聲一直就沒有停止過。
就是寧古塔將軍胡步雲都被擠到了一旁,弄得他是哭笑不得。
說起來,胡步雲倒不用多麼的諂媚太子的人。無它,現在的宣文帝正處於春秋鼎盛時期,做為外放的將軍,那就必須要緊抱皇帝的大腿。反之,若是與其它皇子,哪怕是太子關係太近的話,那也是會受到猜忌的。
聰明人,都會適當的與太子和皇子們保持一定的距離。隻要不失禮數也就是了。
胡步雲不急不緩的就站在一旁,看著大家爭相的去討好樊人博。正看得興起的時候,突然就見剛才還和大家相聊甚歡的樊次史這就迅速的鑽進馬車中不出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胡步雲心有疑惑,但不等他去弄一個結果出來,遠處,賈平安的馬車就趕了過來。
胡步雲哪裡知曉,正是賈平安的到來,才將樊人博給嚇回到了車中。
他是真的怕了,怕賈平安在來到自己麵前,吐沫橫流。他昨天沒有被傳染上高熱,今天可不想再去試試運氣。
賈平安來了,一早佟夫子就瞧見了,連忙小跑而來。“老師,您終於來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佟夫子沒有絲毫遮掩的意思,哪怕按年紀,賈平安做他的侄子都可以,但他還是這般稱呼著。
原本今天大家打著的就是送佟夫子的晃子,現在他有了動作,自然而然,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就是胡步雲等人也將目光不由自主的向這裡轉移了過來。
自從鄭氏被重創之後,胡步雲就少與賈平安有什麼接觸。
無它,對於看不透的少年,胡步雲不知道他還有多少的手段,本著不交好,也不得罪的想法,雙方倒也是相安無事。
而賈平安呢?
本著悶聲發大財的想法,這段時間也不怎麼出現在公眾麵前,聽說就是在第三樓後院與戲子們談曲論調。
可是今天,賈平安來了,胡步雲既然見了,就想著是不是要過去打一聲招呼。
就在猶豫間,便見到屬於賈平安的馬車隻是停了下來,人卻未下,隻有車簾被掀開。
為了避免穿幫,今天的賈平安依然還是穿著一身裘皮大衣,將自己的身體完全的裹在其中,隻是露出一個腦袋。
“恩師。”佟維興此時已經快步小跑到了麵前,跟著便是十分恭敬的向著馬車之內行了一個弟子禮。
“嗯,此去昌都,路遠難行,你要注意安全。”車內,賈平安的聲音緩緩響起,那充滿著磁性的聲音根本就不似是由一個十六歲少年的口中說出來的。
“是,恩師。”佟維興此時已然是眼淚流出。
對他而言,剛剛拜了老師,卻要師徒分離,感覺很不好受。
“好了,這是喜事,不要哭了。嗯,你將離開,為師我心情也很是不好受,這便在臨行時贈詩一首,以滋勉勵吧。”
賈平安說到這裡的時候,天空上還在飄著小雪。
此時已經是三月天了,在南方早就是溫暖如春,在最北方,冬天還沒有完全的離開。
馬車中的賈平安仰頭看著飄落的雪花,似是有感而發一般的出聲道:“千裡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站立在馬車之前的佟維興嘴中喃喃著,然後眼睛就變得越發有神起來,跟著撲通一聲就跪倒在馬車之前,聲淚俱下的說著,“請恩師放心,學生定然會努力上進,不給您丟人。還有,學生在昌都等著恩師的到來。”
“哈哈哈。”馬車內,賈平安的大笑之聲響起,跟著車簾就此被放了下來,隨即馬車掉頭,回返寧古塔城而去。
從賈平安來到,在到離開,他沒有與其它人哪怕是說上一句話,或是打一個招呼。似乎來此就是為了送佟維興離開,似乎來此就是為了送他這一首臨彆詩的。
而事實上,賈平安就是來送詩的。或是說裝十三的。
讀書人在這個社會上擁有著很高的地位,即是如此,賈平安怎麼可能會放棄這樣揚名的機會。
一首詩對他而言不算什麼,像是這樣的好詩他還有很多。但可以用一首詩來提升自己的逼格,甚至可以讓自己的名聲傳揚到千裡之外,那就是值得的。
也就不枉他今天來送彆佟夫子,這位他看到有利用價值才會收下的弟子了。
賈平安走了,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望向那馬車回城的背影。
這一刻,大家似乎看得不是賈平安這個人,看得就是一代大儒緩緩離去一般。
這並不誇張,隨著那一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看似得益的是佟維興,他會因為此詩而被世人所銘記。
但做為作詩之人,名聲隻會更加的響亮。
怕是等到詩作傳蕩千裡之外後,賈平安的存在,也真會是天下誰人不識君了。
馬車之中,樊人博同樣從仆從口中知曉了這件事情,然後愣然了好一陣。他便是也不得不服氣,這首詩作得真好,他也不得不服氣,那個患了高熱的少年,是有學問的人。
胡步雲也看到了這一幕,嘴中同樣在喃喃自語著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這句詩。許久,才愰了愰腦袋,此時,他越發的可以肯定,賈平安這非池中之物的少年,注定不會在寧古塔中呆留太久了。
始作恿者的賈平安,此時卻是悠然的向城中返回。
裝十三就是這樣,輕輕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絲的塵土。
有句話說得好,一語成名天下知,這就是賈公子要的效果。人未至,聲先到。
聲已到,人已消。
想必現在在城外,大家議論的都會是自己。
想必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名聲就會傳到昌都。爹呀爹,終究是兒子我扛下了所有呀,咱們想要回到昌都,那還是靠你的兒子地。
馬車之內,賈平安心中是有些洋洋得意。一旁跟著伺候的白若蘭更是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不時還會把洗好的大個葡萄向他嘴裡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