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安前世跟在大領導身邊時,也是學了不少相關的知識。誰讓老大就是一個傳統的人,對於古文學這一塊非常的感興趣,他做為大秘自然是要投其所好。
這首詩一出,他也可以聽得出來,這裡講的不是寧古塔的事情,而應該是在昌都時過年的景像。
描繪的是過年時炮聲四響和花燈遍布之景,表達著佟維興對於辭舊迎新和對時間流逝的感概。尤其是那句回望運蹉跎,更是表達了他對於往夕的種種感歎。
至於後兩句,人世花燈掛,天空北鬥過,寓意著人世間的繁華與時間的流逝,整體上營造了一種即喜慶又略帶感傷的氛圍。
雖然稱不什麼絕句,可總得來說也算是佳句了。
算是上品之作。
隻是真以為憑著此作就可以壓自己一頭,那佟維興就太小看自己,或是說小看中華曆史幾千年的文人騷客。
“嗬嗬嗬。”聽著郭同方的誇讚,佟維興的臉上露出了矜持般的微笑,他心底裡對於這首詩是認可的,也是滿意的。得到誇獎並不為過。而在作完之後,目光便落向到一旁的賈平安身上,顯然,想要看看他如何應對。
亦或是直接認輸佟維興也是可以理解的。
作詩嘛,不僅需要靈感,也需要有一定的人生閱曆,不然的話,是作不出來什麼絕世之句。
所以這一會的佟維興,看向賈平安時,完全是抱著看著玩的心態。甚至他還做好了,對方不管是作出什麼詩來,他都往高處點評就是。總之不能讓他太沒有麵子了。
對於佟維興這種性格的人,能夠故意放些水,便已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而這一刻,不僅是佟維興在看向賈平安,包括郭同方,還有就是那六十名坐於桌旁吃著年夜飯的廚子和優伶,這一會目光也都開始向著賈平安的身上聚焦而來。
白若蘭就坐在距離主桌不遠的桌子旁,此時她正有些擔心地看向著她的賈公子。
從她的這個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少年的側臉,棱角分明的臉龐,更給人一種彆樣俊朗之感。
隻是看了一眼,白若蘭便感覺到有些臉紅。但此時她更為關心的還是賈平安接下來會不會作詩。
對麵的那個可是宣國曾經的狀元,作詩那是最為再行的。與這樣的人相比,便是所謂的才子怕也要相形見絀得吧。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會白若蘭竟然開始有些心疼起賈平安。雖然現在她自己還是奴隸的身份,賣身契都在人家的手中呢,但這一刻,她卻還是不由自主的為他人擔心。
這就是墜入到了愛河的女人,眼中隻有心愛的男子,再無其它。
倒是被她關注的賈平安,此時依然還是不急不緩,目光平和,呼吸平穩。
就在佟維興等人的注視之下,厚薄適中的嘴唇輕啟,開口言道。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扶頭。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一首王安石的元日,由賈平安的口中被念了出來。
詞小做了一個修改,因為這個時候的人喝的是扶頭酒,所以他便把屠蘇換掉。彆說,再朗誦出來的時候,一樣很是合拍。
且賈平安這首詩也是以爆竹開頭,但意思和意境卻是完全的不同。一定要相比的話,這兩首詩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此詩一出,也是震驚四座,就像是佟維興本人,更是吃驚的由椅子上站了起來。
原以為賈平安不會作詩,即便是做了也不過就是塗鴉之作,不值一提。
哪裡想到,人家這一開口,所作之詩,竟然甩了自己幾條街。
他自己可是狀元,文人中的翹首。
即便是在讀書人中,也是最優秀的存在。
可現在,竟然生生被一位還有兩個時辰才算是十六歲的少年,在作詩方麵給硬生生壓了一頭,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實在讓佟維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
甚至這一會,他就是想要出聲點評什麼,卻也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人家的詩詞比自己還要好,你讓他去說些什麼呢?
佟維興的臉色有些發白,說是被嚇到了也好,被驚到了也罷,總之這一會他是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就愣神般站在了那裡。
他的舉動,全然落入到了郭同方的眼中。
他同樣也被這一首詩給驚到。
不錯,他是作不出詩,但一首詩詞的好壞,他是可以品出來的。眼看著名不見經傳的賈平安竟然在作詩方麵都可以壓住佟維興一頭,他也是一時間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隻是相比於佟維興,郭同方顯然更快一些的清醒了過來。跟著他就想到什麼,突然間笑嗬嗬的說著,“不錯,這首詩的確是佳品,隻可惜,如此好詩隻有一首,但不知道賈賢弟是否還能做出來呢?”
郭同方說得客氣,但隱晦的意思賈平安還是聽明白了。
對方這是有些不相信自己,懷疑自己這是早有準備,所以讓自己再當場作上一首呀。
沒錯,很多詩詞都是提前就準備好的,甚至有些有錢人還會花重金去買詩,為的就是可以撐撐門麵。
現在的賈平安明顯是不缺錢的,那他願意舍得銀子,誰又能說買不到一首好詩呢?
興許,他的詩就是買來的?
郭同方正是抱著這般的想法,才開口一說。而如果接下來賈平安作不出其它的詩來,那就證實了這件事情,如此佟維興就沒什麼好鬱悶的了。
人家是花錢買詩,不像是你,靠自己本事做出來的,沒有可比性。說起來,作詩方麵還是你更厲害一些嘛。
郭同方此舉,也等於間接的在為自己的老友說話。當然,同時也有考校賈平安的意思,看看他是否有真才實學,還是說一切都是鈔能力的結果。
此言一落,佟維興也立馬來了興趣,重新振作了精神。
有關花錢買詩的事情,佟夫子自然是聽說過的,甚至還碰到過。再一想到賈平安的財力,似乎一切都說得過去了。
要說有錢就是好呀,竟然連這般好的詩詞都能買來。
剛一想到這裡,佟維興便不由自主的全身打了一個哆嗦。“不對,這麼好的詩詞怎麼可能有人會賣?”
如果說是一般詩詞,有些讀書人為了生計,可以考慮給彆人代筆。但涉及到優秀的作品就絕對不會這樣去做了。文人立世,求得是什麼,首當其衝就是一個名字。
不是說沒有不要名利之人,一心隻是潛讀學問,可若是真有這樣的人,他們就更不可能會賣手中的好詩。如此一來,也就是說,這樣的好詩是買不來的。
一想及此,佟維興看向賈平安的目光就出現了變化。而不等他再去說些什麼的時候,此時的賈平安又一次開口了。
你們不相信我是吧,那好,我就作詩做到你們相信為止。
不就是寫過年時的詩詞嘛,他——有!
迢遞三巴路,羈危萬裡身。亂山殘雪夜,孤燭異鄉人。
漸與骨肉遠,轉於奴仆親。那堪正漂泊,來日歲華新。
以上這首是孟浩然的除夜,再來一首他的除夜有懷。
五更鐘漏欲相催,四氣推遷往複回。
帳裡殘燈才去焰,爐中香氣儘成灰。
漸看春逼芙蓉枕,頓覺寒銷竹葉杯。
守歲家家應未臥,相思那得夢魂來。
還不夠是嗎?那就再來一首唐朝張說的欽州守歲。
故歲今宵儘,新年明日來。悉心隨鬥柄,東北望春回。
一連就是三首,且意境不同,但意思相同,都與新春相關,都與守歲的主題相扣。當全都被賈平安由口中說出去的時候,整個大廳都變得極為安靜。
此刻,不管是懂不懂詩的都可以感受到賈平安的牛逼之處。
合轍押韻,語詞自然,且還是出口成章,就憑著這一點,便足以震動眾人。
懂詩的自不用說,這一刻早就驚呆了。張大著嘴巴,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就像是佟夫子,就像是郭同方還有白若蘭。
三人都是學過一些,隻是精不精的問題而已。正因為此,他們的鑒賞能力都是在線的,這才更能感受到賈平安出口成詩的可怕之處。
要說彆人做一首詩都要準備許久,甚至有的人笨一些,要準備幾個月或是幾年都是可能的。畢竟寫詩講究的就是一個靈感,非是誰的學問好,誰就可以做出好的詩詞來。
沒有感觸,沒有福至心靈,那是寫不出來的。
這就是為何,世上讀書人多,但好詩少的真正原因。
但當這一切都放在賈平安一人身上的時候,這一切的規律全都被打破了。
什麼還需要準備、需要醞釀,甚至是需要什麼靈感和感觸,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沒有了。人家才多大的年紀,出口就是四首精妙的詩詞,放在今天隨便一首便可讓人出名的古詩,人家卻是張口就來,就問——還有誰?
大廳中落針可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小白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氛圍,輕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輕叫,這才將眾人的思維給拉回到了現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