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殿內站了好一會兒,慕蓁熹才被請了進去。
來高閣有幾次了,這還是慕蓁熹第一次去到大殿之外的其他地方。
侍女在前方帶路,將慕蓁熹領往三樓,四下靜悄悄的,特意放輕的腳步聲仍有些微回音。
在一扇落地木門前,侍女停下了,做出請的姿勢。
慕蓁熹一個人推門進入,殿內依舊是金碧輝煌的,擺設卻稀疏,比起一樓顯得更加空闊。
“平夫人?”
慕蓁熹穿過一層層輕紗,終於看到明台正放下簾子,轉身出來。
她見到了慕蓁熹,微微蹙眉,示意慕蓁熹不要開口,“小聲些,來,到這邊。”
又回到入口處,明台卻也沒有帶慕蓁熹出去,而是壓低了聲音提醒,“夫人好不容易入睡,萬不能吵醒她。”
外間隔幾步就有侍女把守,而在這裡無人看守,相對安全。
慕蓁熹點頭,“明台姑娘有何吩咐?”
“你可知,我隨時都能要了你的命。”
慕蓁熹撇撇嘴,除了用性命威脅,明台就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嗎?
“你又可知,高閣之中不止有尚書大人坐鎮,其他院落的眼線也不少,多的是人知道如今奴婢同你、同平夫人走得近,奴婢若是出事,旁人能不懷疑到高閣嗎?”
見明台不以為然,慕蓁熹又轉了話鋒,“又或者,是明台姑娘你特意放出去的風聲,為的就是讓人知道,將奴婢和你們綁死。既然如此,明台姑娘又何必張口就拿性命來要挾奴婢?”
明台的視線落在慕蓁熹胸口,“我刺了你一刀,你能不怨?你的小命玩完了無所謂,但若是牽連到夫人,你可知將會有多大的禍端。”
慕蓁熹聳聳肩,“奴婢對夫人的秘密毫無興趣,不管夫人和尚書大人之間如何,奴婢隻是在保全性命的前提下,按照自己的心意辦事。所以明台姑娘,奴婢送你一句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明台打量著慕蓁熹,沉默著掙紮要不要相信她,慕蓁熹靜靜地任由她審視。
終於,明台做出了決定,“還記得冬日荒院嗎,我帶著下人去院子裡翻找東西。”
是了,那時慕蓁熹還什麼都不懂,隻記得林長白著急地要她將藥渣藏起來,千萬不能讓明台搜了出來。
慕蓁熹曾經也以為,那不過是普通的傷寒藥渣,何以林長白如此重視。
明台緩緩吐字,“沒錯,五公子身中劇毒。”
慕蓁熹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明台平靜地道,“下毒之人,正是平夫人。”
“為……為什麼?”慕蓁熹不理解,平夫人真的是千方百計要殺死自己的孩子啊……
明台微微彆過臉,“你無需知道隱情。你要知道的就是,五公子每年都需要服下一顆解藥,以維持性命,若是沒有按時服藥,八月十五,五公子的生辰,亦會成為他的忌日。”
慕蓁熹微微張開可口。原來,在震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嘴巴是真的會不受控製地張開。
明台用指背抬起慕蓁熹的下巴,慕蓁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慕蓁熹總是以為,吳正珩經曆的苦難她能夠想象得到,被親生父母虐待,他會抑鬱陰沉,無可厚非。可現實卻總在刷新她的認知,超出她認真的惡毒遭遇,吳正珩一一遭遇,卻從未提起。
是真的,沒有給他留活路啊。而他,卻又堅強艱難地活到了現在。
明台“咦”了一聲,“你怎麼落淚了?”
慕蓁熹抹平淚珠,“奴婢淚腺發達不行嗎?”
“你心疼五公子?”
“隻有禽獸,聽聞這種悲慘遭遇,仍舊心如鐵石。”
明台毫不在意,“你在乎五公子就好,如此,你隻有乖乖聽話,不然,大家就一起痛苦好了。”
慕蓁熹捏緊了拳頭,明台不信任何人,她相信的,隻有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得不歎,著實狠辣。
有這麼一個把柄在手,慕蓁熹是完全一點小心思都不敢有。
連那些怨也不敢流露出一絲,慕蓁熹恭恭敬敬地,和外麵站在的那些木頭侍女沒有任何分彆,“明台姑娘想要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做什麼。”
明台滿意地點頭,“夫人小產之後,情緒一直很低落,好在吳尚書並未懷疑,你且做些甜食,哄得夫人用膳,待夫人情緒好一些了,我……”
“你想要夫人恢複記憶?”
語氣欣喜,“能嗎?”
對上慕蓁熹的眼眸,明台眼中的希望瞬間消失,又恢複一副冰冷的模樣,“你少套我的話,吩咐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慕蓁熹拉住準備出去的明台,“奴婢知道,你現在還不太能完全信任我,可若連目標都不明確,奴婢如何靈活應對,又如何和你裡應外合?”
明台扯出袖子,“我還不至於找個蠢貨幫忙。”
“行。”
慕蓁熹癟癟嘴,不承認就不承認吧,“那明台姑娘可否告知奴婢,夫人到底是喜辣還是喜甜?”
簡單的問話,又一下子點燃了明台,她的眼神淩厲,“你試探我?”
慕蓁熹擺手,“請你相信奴婢,好嗎?若是真正的夫人喜甜,那奴婢就專心致誌地做甜食,若是夫人以前是喜辣的……”
明台的瞳孔猛然收縮,慕蓁熹心中已經有了傾向的答案,“放心,奴婢不會多嘴詢問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隻是會留心,以後慢慢做些辣食,熟悉的口味,說不定會對夫人恢複記憶有點作用呢?”
“你確實是聰慧的。”明台淩厲的鋒芒慢慢收斂,“以前的夫人,無辣不歡,無酒能醉。”
慕蓁熹點點頭,心中卻在驚歎,真是想不到,平夫人看著柔柔軟軟的,卻有著這樣豪放的飲食口味。
兩人下到二樓,侍女們已經準備好了新鮮的食材。
慕蓁熹巡視一圈,在底層的籃子裡發現兩包晾乾的梅子,侍女上前解釋,這是今年新上的梅子,慕蓁熹嘗了一下,酸甜爽口,當即決定就是它了!
鍋內的梅子煮沸了,濃稠的湯水泛出沉悶咕嘟水泡,滿屋子都是梅子的清香。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慕蓁熹正準備熬煮糖漿,乾淨的鍋架上來,大殿卻傳來另外的腳步聲。
慕蓁熹抬起頭,先聽到了聲音——
“這是在做什麼?”
尚書吳越甲一臉冷峻地走進來,看到慕蓁熹,麵露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