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蓁熹和吳正珩這一頓吵,讓整個思咎園都陷入沉寂,所有人行事都是小心翼翼的,非有必要都不出現。
房間內,慕蓁熹輕輕合攏衣襟,紫蘇從榻間下來,取了濕帕子給慕蓁熹淨手,“胸口這處的刀傷,果然裂開了,那秋千就不該去玩。”
慕蓁熹細細擦拭手指,“秋千何其無辜?”
“你若不去坐秋千,就不會剛好撞上五公子心情不好,也就不會有後麵的事情了……”
慕蓁熹的視線落在煢白指甲上,有些心不在焉,哪裡是因為坐秋千撞上吳正珩,是她就在那兒等著吳正珩罷了。
跟著的主子眼看要失寵,紫蘇歎著氣,“天底下敢和主子鬨得這麼凶的,你還是頭一個!喜兒啊,你就是再生氣五公子寵愛玄英,也不能直接吵架……”
這說的都是什麼啊,旁人怎會知曉他和吳正珩之間的情感?
慕蓁熹聽不下去,把濕帕子塞到紫蘇端著的盆中,“好了,我的紫蘇姐姐,你就讓我靜一靜吧……”
慕蓁熹推著紫蘇,把人往門外趕,紫蘇話都沒說完呢,“你呀,明早一定要給五公子服軟,時間越長,五公子就會越發不喜歡你了……”
“鬼才稀罕他喜歡呢,行了,你回去洗洗睡吧!”
砰地一聲,慕蓁熹把紫蘇關在了門外,房門被紫蘇拍了好幾下,慕蓁熹煩躁地落了鎖,撲到床上去。
腦海裡一直回想著吳正珩生氣時凶巴巴的模樣,他罵她天真不懂事時,臉上的嫌棄和厭惡深深地印刻在眼前,怎麼也揮不走。
“滾呐!”
慕蓁熹氣的在床上打滾,“被我說中心裡的算計,就惱羞成怒了!說什麼信我,不會騙我,不都是假的!”
“憑什麼算計利用我啊!就不能敞開心扉嗎,提前給我交代能死嗎……”
翻來覆去,肚子裡積攢了一肚子的怨氣,硬是沒能睡著。
紙窗外呈陰青色,外間隱隱有輕盈的腳步走動,一夜未睡的慕蓁熹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扯到胸口的傷,疼痛傳來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些。
再生氣,可也不能誤事。瞧著時間,吳正珩應該也起了,慕蓁熹穿好衣服,一開門,將門口端著熱水路過的丫鬟嚇了一跳。
“喜、喜兒姑娘……”慕蓁熹公然和主子叫板,丫鬟們可都不敢惹,就等著看五公子怎麼處理慕蓁熹呢。
金烏初飛,玄燭餘暉微涼,慕蓁熹伸展了一下胳膊,“可是給爺送去的?”
丫鬟回話,“是,公子昨夜宿在書房,奴婢這是去送水。”
慕蓁熹點點頭,跟在丫鬟身後,丫鬟差點連水盆都沒端穩,“喜、喜兒姑娘,你這是……”
“無妨,我也去。”
“要不,你給公子送過去吧。”
慕蓁熹搖了搖頭,若不是此事辛秘,她肯定要丫鬟代為傳話,才不想在氣頭上的時候去見那個討厭的人!
水盆放在書房外的架子上,丫鬟敲了敲門,輕聲稟告,“公子,熱水在門口。”
裡麵傳來些微動靜,吳正珩披散著發出來,乍然見到丫鬟旁邊的慕蓁熹,冷哼一聲。
他起這麼早,是習慣在去書院前看文章,練一張大字,而慕蓁熹之前可從沒這麼早來服侍過他,她都是卡著點起床,胡亂用了早膳,就想著去秋千處玩著等他。
今日卻出現在這裡,可不是來服軟的?可她卻像個木頭一樣站在丫鬟旁白,真是蠢笨!要求他原諒也不會收拾一下自己,更不懂得怎麼獻殷勤,想到這兒,吳正珩又是重重地哼了一聲。
丫鬟的身子抖了一下,擔心是水溫不適合,惹五公子生氣,惶恐被五公子發難。
果不其然,吳正珩開口了,“杵在那兒做什麼,不會做事嗎?”
丫鬟急忙上前,要端走水盆,“是,奴婢這就去再換一盆。”
吳正珩卻抬了手,製止丫鬟,“你下去,讓喜兒來做。”
原來不是自己,丫鬟害怕惹禍上身,急忙行禮,溜之大吉。
被點名的慕蓁熹抬起頭,她隻是在等吳正珩收拾好自己,之後再談話,不想他會要找她茬。
慕蓁熹打著哈息過來,端起水盆就要走,吳正珩猛然叫住,“站住!做什麼去?”
“爺不是要換水嗎?”
“我有說這水是燙了,還是熱了嗎?”
心中腹誹無聊,慕蓁熹忍著氣回,“您儘管吩咐,奴婢聽著呢。”
四目相對,慕蓁熹坦坦蕩蕩,吳正珩微微張了下口,拂袖進了書房,“端進來。”
慕蓁熹對著吳正珩的背影翻了個白眼,也不見他支使旁的丫鬟端水進書房,可著勁兒來折騰她。
果然是一朝反目恩變仇,翻臉無情,小人行徑!
吳正珩一回頭,就瞧見慕蓁熹一臉的不情願,嘀嘀咕咕著什麼,他心中了然,“在罵我?”
“奴婢可不敢,爺快些洗漱吧。”慕蓁熹把水盆放在架子上,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息。
吳正珩凝望著慕蓁熹,神色複雜,她一口一個奴婢,語氣疏離,眼神深處還帶著一絲厭棄,這讓他好不容易暫壓下去的火氣又翻湧煩躁起來。
明明他都已經給台階了,可是慕蓁熹還是這樣,當真是他太縱容了。
慕蓁熹對視一眼就低下頭,任他盯著瞧,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聲音,一抬頭,就被吳正珩的眼神駭住。
他的神色狠辣,看著慕蓁熹時不帶一絲感情,仿佛在掂量一塊死豬肉,或者毫無用處的物件。可被慕蓁熹那一眼看過來,所有的凝滯冰冷被打斷,像是那雪山之巔沉積的萬年冰峰,在這一刻裂開了一絲縫隙。
相處這麼久,慕蓁熹也能感知吳正珩的情緒,她心知不妙,跪了地,“求爺寬恕,非是奴婢要一大早出現在爺麵前,惹爺生厭,隻因昨日竹林之事還未曾交代。”
頭頂又是吳正珩一聲冷嗤,慕蓁熹心裡毛毛的,怎麼回事,她都已經跪下了,還要怎麼卑躬屈膝他才滿意啊,難不成真要殺了她,他才能消氣?想到這兒,自己又生起悶氣來,可偏偏麵上不能顯露一絲一毫。
書房裡水聲嘩啦,吳正珩徑直洗了臉,也不瞧慕蓁熹,獨去書桌前坐下習字。
太陽初升,微涼日光透過窗紗,將那人持筆寫字的身影投射在慕蓁熹身前,慕蓁熹的腿腳發麻,可是吳正珩沒有發話,她自然不敢動。
昔日自由進出書房,隨意翻閱信件,如今也不過是跪地待命,身上的疼痛一再提醒慕蓁熹,這就是奴婢的命,是吳正珩口中瞧不起的低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