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蓁熹趕到正廳的時候,跪了一地的人,隻有玄英和她身邊一個侍女傲然站立。。
而月叢跌坐在地上,聽到聲音回過頭來,額頭上磕破的傷口,鮮血蜿蜒成一片片破碎的花絲,全然落入慕蓁熹眼中。
慕蓁熹是厭惡月叢的算計和虛偽,但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加害於月叢,月叢受傷的模樣和眼底的憤恨,讓她感到心驚。
她遠遠地站定,不想靠近心裡的汙濁,“玄英,你想做什麼?”
失手推了月叢之後,玄英也是一臉錯愕,可是這會兒,麵對慕蓁熹了,她的失神完全消失,恢複振振有詞的神態,“是這個賤人想要謀害我!哄騙我穿上爺給你定製的衣服,害的我在老夫人等主子麵前顏麵掃儘,有口難開!”
昨日下午月叢曾來送衣服,紫蘇提了一嘴,道是湖藍色的料子,沒成想還真是玄英身上穿的這套。
慕蓁熹自然也不相信是月叢哄騙玄英,十有**是玄英故意想搶新衣罷了,果然,月叢開口辯駁:
“玄英小主,奴婢告訴過你,所送的新衣是喜兒姑娘的,您的那一套就是粉色的。”
“住嘴!”玄英氣勢淩厲,“當日二小姐來思咎園,讓爺定新衣款式,爺當著我的麵,允諾給我用最好的料子,我身上這件就是最好的,就該是給我的!”
“二小姐讓人送來的衣服,每個人都有刻了名字的竹牌在其中,給您的就是那一套粉色的,奴婢不會弄錯!”
跪著的侍女中,一人出聲為月叢講話,“奴作證,當時奴婢在場。”
“奴也作證,給玄英小主的衣服是粉色的。”
幾名侍女的證詞,堵得玄英怒火中燒,“你們合起夥來騙我!爺說了,最好的給我!”
月叢抹了一把額頭上的鮮血,晃晃悠悠站起來,“玄英小主,你還要鬨到什麼時候,在老夫人處,被人瞧見你衣襟領子處的‘喜’字紋,讓老夫人訓斥回來,你還不明白嗎?”
玄英抓了茶杯就往月叢身上砸,慕蓁熹眼疾手快,拉了月叢一把,茶杯砰然碎地。
瓷片濺了個滿天星,紫蘇後怕地跟到慕蓁熹身邊,“怎樣,傷到沒?”
慕蓁熹搖搖頭,耳邊是紫蘇不滿的嘀咕,“是擔心你胸口的傷呀,跑那麼快,不怕傷口裂開啊……”
慕蓁熹無暇顧及紫蘇,讓她扶著月叢,“你帶月叢下去。”
聞言,玄英立刻高聲製止,“我看誰敢!這事兒月叢不給個交代,彆想善了!”
慕蓁熹暗自推了一把紫蘇,對著眾人道,“怎麼,我平時是不太管思咎園中的人,可爺親口提上來的一等侍女,總管思咎園,也不作數嗎?”
“你……”玄英怒目相向。
慕蓁熹麵不改色,“扶月叢姑娘回房,紫蘇親自去請大夫,若是總管因府內喜事不批,如實告知。”
“奴婢遵命。”
另一名侍女起身,和紫蘇一起扶著月叢回房。
玄英冷哼一聲,抬腳就要走,慕蓁熹冷聲製止,“且慢,玄英小主也得給月叢、給我一個交代。”
玄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囂張地轉過身,“你要和我作對?”
慕蓁熹緩步坐下,其他侍女自動站兩排待命,“就事論事,賞罰分明而已。且問玄英小主,你每月領六百文錢,月叢亦是如此,皆是平級,是否?
“你拿身份壓我?你可知我……”
“事實就是平級!”慕蓁熹堵住她的話,“你有老夫人撐腰,爺也偏愛你,可尚書府的府規就在每一個院子裡石壁上刻著!府內所有人,不得逾矩,恃寵生嬌、挾威飽私欲、動手傷人、言語猖狂不馴,樁樁件件過錯,你可認?”
玄英自然知曉府規,但這些日子吳正珩對她的偏寵,以及慕蓁熹養病不作為,月叢的有意躲避,讓她漸漸忘了自己的身份。
慕蓁熹的恃寵生嬌驕讓她心中敲響警鐘,她隻恨月叢太過狠辣,竟然使陰刀子,讓她在老夫人麵前出醜不說,還故意激怒她,如今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她自然將今日的屈辱也算了一份在慕蓁熹身上,“你和月叢一唱一和,設計我穿上你的新衣,我定會向爺討個公道,而你,一個外院近來的雜役丫頭,還不配來管教我!”
哪裡來的設計,明明是玄英偷雞不成蝕把米,慕蓁熹毫不退縮,“按照你的行事,我若管教你,我的衣裳穿在你身,一犯忌諱,二為你搶,我也該讓你跪下,在你的額頭上磕出兩個血洞來,以儆效尤!”
“好一個喜兒,我還真是一再地小瞧了你……”
慕蓁熹刷地站起身,“我已仁至義儘,而你還在屢犯不改,毫無悔過之意,且進柴房思過!帶下去!”
話落,無一侍女敢上前。
玄英看了看四周,扶了扶頭上的簪子,“除了爺,思咎園中,沒人能壓我一頭!”
慕蓁熹勾起唇角,“你可知這思咎園不過是尚書府不起眼一院,府中哪一處風吹草動能逃得過尚書大人、大夫人、老夫人的法眼?玄英小主此意,便是告訴所有人,是爺縱容你做這些,你反的府規,條條都有爺的份!”
她繼續逼迫,“一等侍女管不著犯錯的通房,一葉障目的主子縱容通房跋扈傷人,如此,玄英小主自然來去自如,想怎樣就怎樣!”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玄英慌了。
“你也知荒唐啊,玄英,請你清醒一點好嗎?你若是覺著我冒犯你,我給你賠禮。”
得體的安禮行下來,慕蓁熹維持著半蹲的姿勢,“柴房思過,還是回房等著爺來主持公道,小主,自請定奪!”
玄英被氣得發抖,剛剛扶好的簪子又滑落了幾分,要掉不掉的,有些滑稽,“你……伶牙俐齒,這次且如了你的意,去柴房就去柴房!”
侍女上前要押玄英,玄英狠眼瞪過去,“我自己會走!”
慕蓁熹緩緩站直了身子,衝玄英的身影道,“另外,玄英小主錯傷月叢姑娘,看診和藥膏所需銀兩皆從玄英的月錢裡扣除。”
玄英頓了一下,忍了又忍。
不能鬨大,老夫人今日已經不喜她了,二小姐等人一起看她笑話,誤會她與喜兒爭寵。失手傷了月叢,於情於理,都於她不利,她得忍。
簪子驀然從發間滑落,玄英彎腰去撿,低頭的一瞬,滿眼的恨意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