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入口,橫刀肉罵罵咧咧地守在這裡,他倒要等著明台姑娘出來後,好好教訓那個敢和他叫板的喜兒!
突然一聲巨響,地牢的門被人踹開,穿著盔甲的宮中禁衛氣勢冷冽地衝進來,為首是手拿明黃聖旨的五公子,橫刀肉的氣焰一下子就熄滅了。
吳正珩往唯一亮著火光的牢房衝去,被驚動的明台回過頭來,露出麵前插著刀子的慕蓁熹,她全身上下滿是鞭痕,胸口處的鮮血讓吳正珩感到窒息。
他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快步衝過去,顫抖著手不敢觸碰他捧在心上的珍寶,“喜兒……喜兒你醒醒……”
慕蓁熹艱難地睜開眼,扯出淺淺笑容。
看著湧進來的禁軍,明台已知這喜兒被保下了,她疲憊地將這場戲繼續唱下去,“五公子何意?”
這一次,吳正珩完全將明台視為仇人,隻看了她一眼,便取了牆上的鑰匙,細心給慕蓁熹解開鎖鏈。
一旁的禁衛長接過聖旨,講明來意,“聖上頒旨,尚書府四公子吳正烽,與北翊國公主天作之合,七日之後行良緣大禮,尚書府內不得見血光、聞哭喪。”
明台了然,為了一個丫鬟,吳正珩竟然做到了這種地步,連聖旨都能快馬加鞭求來!
她看著吳正珩小心翼翼地將慕蓁熹抱在懷中,大掌在那處刀子周圍不敢靠近,慕蓁熹虛弱地扯住吳正珩的袖子,要吳正珩在明台麵前停下。
要叫囂嗎?大難不死,她是該炫耀的。明台靜靜等著,卻聽慕蓁熹道:
“那日大雪之中,你一人來荒院外的亭中送保命之藥,這份恩情……兩清了。”
明台自然聽不明白,吳正珩卻清楚慕蓁熹心中所想。
明台送來的那瓶藥,陰差陽錯地被他給慕蓁熹喝下去,雖然不知道這瓶藥當時是否起了作用,但慕蓁熹卻暗中記著這份恩情。
他不忍慕蓁熹再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心神,抱著她就往外麵走。
天已經暗沉下來,尚書府的燈籠點了起來,星星點點的光蔓延著驅散夜的黑。
慕蓁熹被吳正珩抱在懷中,大步顛簸讓她全身疼痛。吳正珩擔心慕蓁熹失血過多,來不及救治,隻能加快步伐趕回思咎園,又見慕蓁熹疼的全身發抖,步子想要放緩,兩難顧全,急得一身汗。
他沙啞著聲音,“疼就叫出來,彆忍著。”
慕蓁熹的聲音十分虛弱,“不要,吳正珩你抬頭看,滿天的繁星哎,真漂亮呀。”
這樣的語氣,仿佛慕蓁熹下一刻就要離他而去,化為繁星飛上夜空,吳正珩心中惶恐,“你還是不要講話了。”
慕蓁熹央求著,“你瞧瞧嘛。”
吳正珩當真抬了抬頭,滿目星光一掃而過,無心評判美不美,卻聽慕蓁熹輕聲,“因為你,星子甚美。”
“誰管他星星月亮美不美啊,我隻要你好好的!”
慕蓁熹笑都沒力氣了,嘟囔著,“疼……”
一路疾步,思咎園中大夫已經請好,男女有彆,房門一關,吳正珩就被攔在了門外。
起初還能聽到一些動靜,後麵就什麼也聽不到了,吳正珩站在房門外,無一人敢靠近。
心中焦躁,他仰頭看了看天,當真是滿天繁星。心想喜兒自入了思咎園,七災八難的,每一次都躲過去了,這一次定也能。
待到月上梢頭,大夫擦著臉上的汗水從房間出來,抬頭就見等在外麵的五公子,整理了下衣服上前,“五公子,這位姑娘已無大礙了。”
吳正珩聽到聲音,轉過身來,“有勞大夫了,那處刀傷如何?”
“好在刀子插入的淺,並未傷及命脈,清理傷口的時候發現刀痕有往旁邊偏向,應該是有第二次或者重複插刀的行為,造成傷口麵擴大,需得好好上藥修養。”
聽到這裡,吳正珩的呼吸都變輕了幾分,他又叮囑了大夫幾句,這才進房間去看慕蓁熹。
亮色帷帳內,心上人縮在薄被之下,被子隻有小小的一片凸起,仿佛沒有人在裡麵一般。微微掀開一點,鎖骨處猩紅的鞭痕像一條蛇衝擊過來,給吳正珩的心狠狠咬了一口,他不敢想象被下的累累傷痕有多惹人心顫。
大掌輕輕摩挲青絲,視線落在臉頰上的巴掌印,吳正珩緩緩伏下身子,門口處傳來腳步聲,一切戛然而止。
他微微側頭,坐直了身體,“進來。”
丫鬟端著溫水鐵盆進來,“五公子……”
“你叫什麼?”
“回公子的話,奴婢紫蘇。”
吳正珩輕應了一聲,“我記得你,之前喜兒養傷,便是你在房中照應的。”
園中丫鬟,除了月叢,公子從來不問名字、不多問話,能讓公子記住,紫蘇自然訝異,“是奴婢。”
“今後你就跟在喜兒身邊伺候,須得用心,可知?”
紫蘇放下手中的盆子,跪地領命,“奴婢知曉了。”
像月叢這樣的一等丫鬟,身邊確實有比較親信的丫鬟幫忙打理事務,慕蓁熹如今的一等丫鬟身份,不過是空殼子,並沒有管理思咎園,也就沒有扶持起來幫手。
而吳正珩明白發話,要紫蘇跟著慕蓁熹,儼然就是將慕蓁熹抬成了主子。
吳正珩已經抬腳離開,紫蘇這才起身,絞乾了些帕子給慕蓁熹擦臉,看到她的傷痕,語氣憐惜,“你呀,前幾日還說沒時間一起玩紙牌,起碼這下有空閒了……”
這一整夜,思咎園中有人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多少不甘和怨恨化為清淚打濕枕頭。
偌大的尚書府燈火通明如白晝,七日之後就要和北翊國聯姻,除卻恩仇不論,各國多少人都在觀望這場婚事,尚書府必須辦好,不能落下一點口舌。
眼下尚書大人不在府中,何日能回來未知。府內大小事務歸平夫人管理,平夫人舊疾複發,無心顧及。而大夫人居在彆莊,公子們前去求見,無一結果。
最後重擔竟是落在了府內尚未出閣的二小姐身上,二小姐巧捷萬端,大刀闊斧安排起來,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該置辦的置辦,該請人的請人,真真是當即就動作起來了。
月下窗柩內,二小姐終於卸下厚重的妝麵,有了心思道雜事,“我自己的婚事被擠排後,還要幫著把我的四哥送到敵國去為婿,萬幸是府內一心攔著不得外傳內情,不然我這五弟辦的事兒都夠說書人講上一年了!”
二小姐收好貴重的首飾,同丫鬟戲謔,“若不是忙,真要去瞧瞧這喜兒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