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他揣著明白裝糊塗,大皇子冷嗤一聲,“既然如此,五公子可要當心了,伴讀不是那麼容易的。”
大皇子甩袖離去,吳正珩輕呼一口濁氣,大步往外走。
馬車行駛得飛快,才到府門口,吳正珩直接跳車進去,落後的月叢心歎,一個丫鬟當真就這麼重要嗎……
衣擺翻飛,大步流星,吳正珩徑直往思咎園中走,“喜兒可回了思咎園?”
丫鬟搖頭,“未曾。”
玄英聽到動靜,從屋內出來,“爺,瞧您急的,奴給您倒茶,您歇歇……”
吳正珩躲開玄英,一言不發又出了思咎園,玄英不解追出,撞上了月叢,“爺這是怎麼了?”
月叢了然,定是喜兒被留在了平夫人處,她捏緊了手心,“怕是要勞玄英姑娘去求一求老夫人了。”
玄英不解,月叢卻是無奈催促,“快些去吧,再晚些府內落鎖,今晚思咎園又要有腥風血雨了……”
吳正珩大步往平夫人所在的高閣前去,路上遇到領命而來的侍衛,與吳正珩撞了個正著,“五公子,平夫人有請。”
他一言不發,被帶入高閣。
大殿空闊寂寥,丫鬟瑟縮著跪在角落,青紗帳內平夫人嚷著頭疼,明台輕聲安撫,“五公子馬上就來了……”
吳正珩閉了閉眼,噩夢輪回,平夫人怕是他此生永遠也擺脫不清的孽障。
他跪在無數次跪下的地方,“母親,正珩在此。”
明台鬆了一口氣,“還不快進來!”
幽幽輕紗掀開吳正珩的夢魘,吳正珩走近那個臉上刻著猙獰屈辱字樣的瘋女人,手腕猛地被死死抓住,“孩子,我的孩子,誰都不能搶走我的孩子!”
明台在旁邊催促,“還不快安撫夫人,再疼下去夫人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吳正珩早已見怪不怪,他任由平夫人抓住自己的手,微長的指甲嵌進皮肉之中,點點血絲將他和平夫人凝結在一起,似乎沒有任何事務能夠將他們分開。
另一隻手輕拍平夫人的後背,緩聲輕哄,“娘,兒在,阿珩沒有被搶走,阿珩就在你的身邊……”
平夫人定定地凝望著吳正珩,空洞無神的眼睛裡竟然流露出掙紮和不舍,吳正珩卻是再也不會被騙了。
曾幾何時,見過平夫人死死拉著他,害怕他被人搶走的心痛模樣,小吳正珩猜測母親她一定是受過刺激,心智不正常,所以他一再原諒翻臉的平夫人,忍受下那些屈辱和打罵,盼望著平夫人能好起來。
直到那一次,平夫人在後院的水榭中睡著了,他擔憂寒氣進體,傷了平夫人,主動上前叫醒了她,平夫人一臉平靜。
“不要用這種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吳正珩,你還不懂我於你的意義嗎?”
“母親,你隻是病了,會有好的那一天。”
“反反複複,循環了這麼多年,你還覺得是病?你我之間的母子之情,早已扭曲,稍微做戲便能讓你嘗到一絲甜頭,忘卻殘酷的打殺,被我玩弄於鼓掌之中,吳正珩,何必這麼低賤呢?”
“你……你是清醒的?”
撲通一聲,吳正珩被推入水中,岸上的平夫人冷漠看著他掙紮呼救。
那時候,吳正珩已經死在了水中。
活下來的吳正珩再一次進入循環,安撫著平夫人情緒穩定,不再頭痛。明台端來了藥,親自喂平夫人喝下,平夫人難受地吐了出來,“不要、不要喝……”
藥水被打翻,濺在吳正珩的鞋背上,平夫人抓起手邊的扇子就扔過來,“孽子,你憑什麼在我麵前耀武揚威,給我滾出去跪著!”
吳正珩毫不留戀,轉身就走,出了青紗帳在大殿正中跪著,聽著裡麵明台絮絮叨叨安撫平夫人。
明台從青紗帳中出來了,腳步淩亂,吳正珩叫住她,“明台姑姑,敢問喜兒何在?”
“喜兒!”明台的語氣帶著怒,“她有意加害夫人,正嚴刑逼問,且看她能撐到幾時!”
吳正珩料想的最壞情形,也不過是喜兒被關了起來,若是嚴刑逼問,明台這是要喜兒活不過今日!
他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正吩咐事情的明台被打斷,“五公子還不跪好,你敢違抗夫人的命令?”
吳正珩麵容冷酷,眼中湧起殺意,“縱有生恩,也已磋磨殆儘,喜兒,我保定了!”
少年第一次違抗命令,帶著肅殺之氣往高閣外走,明台心中惶恐,深知若是強攔,五公子一定會殊死搏鬥,事情鬨大了絕無好處。
她的眼中閃過狠辣,這個喜兒當真留不得的……
高閣之外,一片寧靜,與平日無差,若是細心觀察下來,便可發覺時不時有人往高閣方向張望。
見吳正珩走出,仆人欣喜來報,“五公子出高閣了,應是無事,得去通知二公子,不用驚動老夫人和大夫人了。”
吳正珩認出這人是一位兄長身邊之人,“四公子何在?”
他的步伐匆忙,仆人小跑著跟上,“四公子還未回府……”
“著人傳話四公子,就說我吳正珩對不住四哥了!”
吳正珩扯了馬繩,翻身上馬,衝出尚書府,仆人氣喘籲籲追至府正門,隻能看見五公子的衣襟隨著烈馬疾馳的風咧咧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