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細弱的杏樹枝丫被風吹斷,發出清脆的哢吧聲。
花影不可置信地看向雲老將軍,“爹,你說什麼?”
塤聲驟停,雲老將軍似是已經下定了決心,眼中沒有半分慈父柔光,對花影十分冷淡。
“你如今鬨出了這樣的醜事,承化侯想要你,你就該感恩戴德,不然還想找什麼樣的人家?”
花影單薄的寢衣被風灌進去,像是嗆進了肺裡一般,呼出的氣息都暖不了半分。
“爹,從前雲歲晚做下了”
“行了,我也乏了,明日請陸侯府上門送聘吧。”雲老將軍直接打斷了花影的話,轉身走了出去。
老將軍雲歲晚年近半百,但到底是戎馬半生的人,行動向來威武,從沒有這樣僵直的時候。
花影倏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看向陸祈臣的目光中多了兩分膽怯。
“你對我爹做了什麼?”
“你爹?”陸祈臣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你隻是個靈州賤婢,哪裡有什麼高門顯貴的爹?如果沒有我出手,你以為雲老將軍會那麼輕易接納你?”
事到如今,花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那鬼刀醫生有許多稀奇古怪的藥,多這一個控製心性的藥也屬平常。
花影知道自己如今已經是棄子了,不敢再像之前那樣囂張,但還是不甘心地問:“既然你們可以控製老將軍的心智,你又何必和我虛與委蛇?”
陸祈臣控製雲老將軍十次有九次都是失敗的,沒想到今日一試竟然成了,心情好了許多,也樂得和花影說幾句廢話。
他指尖拂過花影的臉蛋,“你有雲歲晚的美貌,也與雲念雨有幾分相似,我自然樂得憐惜幾分。”
他沒有說實話。
雲老將軍心性堅韌,即便他們提前下了藥,也根本沒辦法靠塤聲完全控製老將軍。
隻能讓花影出麵,用狸貓換太子的手段將雲歲晚驅逐出府,讓花影一點點影響老將軍的心智,才能在老將軍心神不穩的時候,趁虛而入。
若是塤聲那樣有用,他們又何必如此麻煩。
隻是這些話,他是不會告訴花影的。
花影被他的指尖涼的有些發顫,陸祈臣沒有半絲憐香惜玉,直接覆上了她的臉頰。
“你安心在府中等著我來下聘即可。”
他說完,一個翻身躍出了後院。
花影靠著牆壁,一點點滑坐了下去,滿眼死寂。
瑞王府。
雲歲晚拿著張七傳來的密信,坐在燈燭之下,滿眼不解。
“我爹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應下了花影和陸祈臣的事?”
春水給王妃換了一杯茶,“許是花影行事離經叛道,老爺也管不了?”
雲歲晚搖頭,“我觀花影的心性也不似會願意做妾的人,看來還是得去一趟將軍府。”
榴花蹙眉,“將軍府中侍衛多是老將軍的兵士,又多與王妃相識,王妃想要夜探恐怕不容易。”
這話正是雲歲晚想說的,府中侍衛多與她一同長大,對她的習慣了如指掌,她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出定是不容易的。
外麵一個小丫鬟匆忙跑過來,在房外敲門,“王妃,王爺有信箋送來。”
這些時日文安帝愈發懶怠,將幾位皇子王爺都困在宮中幫他處理政務,他自己則又修仙問道,不問俗事起來。
雲歲晚讓春水把信箋拿進來。
本以為是瑞王讓她早些休息,勿念之類的尋常夫妻情話,攤開來看,卻讓她眉頭一鬆。
“難怪,這樣看起來就合理許多了。”
雲歲晚將信箋攤開在桌上,榴花和春水探頭看過去。
隻見那信箋上隻說了一件事,宮中數月前曾有一名犯了錯的禦醫被秦妃所救。
春水隻看了前幾句,驚道,“那秦妃向來跋扈,竟然也會救人?”
“這才是這事的奇怪之處,王爺讓人暗訪才發現,這小禦醫竟然師從過鬼刀大夫。”
雲歲晚看著那字條上蒼勁有力的字跡,心下有了猜測。
秦家本就和陸家勾結,站隊三皇子。
鬼刀是秦妃的人,自然可以為陸祈臣所用。
雲歲晚壓根不相信世界上會有人長得和另一個人那樣想象,可見那花影本就是鬼刀的手筆。
隻是雲歲晚捋順這這事,愈發覺得有些蹊蹺。
榴花喃喃道,“既然花影本就是陸祈臣的人,為什麼不直接和老將軍求入侯府做妾,左右他們也隻是想和將軍府聯姻而已。”
“是了,這正是蹊蹺的地方。”雲歲晚豁然,“可見這花影是有異心的,我看她情形定然是存了去陸候府做主母的心思。”
雲歲晚看著信箋在香爐中慢慢燃為灰燼,臉上的表情隱在薄霧中。
“這花影一身反骨,也不知道陸祈臣為何要用她。”春水奇怪。
“就算鬼刀的手段出神入化,也需得有個相似的底子,恐怕這樣的人並不好找,就算有些脾氣,也隻得忍了。”
雲歲晚心中隱隱覺得這花影身上還有學問可做,自顧自地盤算了起來。
榴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倏然笑了起來。
春水眨了眨眼睛,“姐姐笑什麼,也說給我聽聽?”
榴花掩唇道,“當初那雲念雨死得早了些,不然陸侯爺既然這樣舍得,保不齊就直接把夫人送到鬼刀手中了,反正她可是諸位小姐中與王妃最相象的了。”
“那雲念雨早就被送到郊外莊子上了,再說以陸祈臣的性子,定然不會這樣做。”
春水撅了撅嘴,“他那人最好沽名釣譽,若是讓人知道他用自己的夫人做局,恐怕光是流言他都承受不住。”
“你倒是了解他。”雲歲晚抬頭看了春水一眼,“他絕不會用雲念雨,不是他舍不得,是他這人明明黑心爛肺,卻自覺清高。”
實在惡心。
雲歲晚想去將軍府打探一下形勢,可盤算了一晚上,都沒想到,以她現在與將軍府的尷尬身份,到底要什麼樣的借口才進得去。
是以第二日被榴花拉起來梳洗的時候,也是困倦得沒有力氣。
“左右今日不出門,隨意梳洗一番就好了。”
榴花聽罷,隻為小姐綰了根羊脂玉簪子。
才剛梳妝好,春水就從外麵跑了進來,滿眼笑意,手中還拿著一張燙金請帖。
“小姐,我們有法子回將軍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