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歲晚和楚修遠再回來,已經換了一身裝扮。
雲歲晚烏發盤起,金釵滿頭,豔紅色的綾羅長裙曳地,脖頸上帶著鎏金嵌大紅寶石項圈,一看就是不識人間疾苦的富貴花。
她本就容貌豔麗,這樣打扮起來,於她有些累贅,倒是看得出些暴發戶的雛形。
反觀楚修遠,他頭戴紫金冠,冠上還鑲嵌了碩大的稀有紫色寶石,身著暗金色錦緞,腰上環佩叮當,金玉滿墜。
已經是雲歲晚能想到的最暴發戶的裝扮了,但被楚修遠穿出來,仍然隻見富貴,不見凡人氣息。
雲歲晚不得不感歎,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王孫公子相,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跌落神壇,也不知道這種人,到底能為誰折腰。
好在雲歲晚雖然想嫁給楚修遠,卻有自知之明。
她隻是想讓他發現娶她有價值,並沒有覺得自己有讓這尊神心動的本事和魅力。
兩人下了馬車,就直奔流民安置的沉行巷。
扶風跟在兩人身後,由衷地感歎樂安縣主真是運氣好,似乎每次這位縣主都能趕上自家王爺心情上佳的時候。
不然,自家目下無塵的王爺怎麼可能由著她這樣胡鬨,竟會配合著穿如此浮誇的衣服。
雲歲晚並不知道扶風對自己的豔羨,同楚修遠專心地往巷子裡走,越走她的眉頭蹙得越緊。
“這巷子裡如此陰暗醃臢,當真能住人?”
楚修遠目不斜視,彷佛並沒有看見牆上的苔蘚和路兩旁的肮臟,“上京城地價貴,他們根本沒有容身之所,能找到這個地方,已是不易。”
況且,楚修遠並不覺得這裡有多麼難以接受。
幼時他在宮禁的居住環境,可比這裡不堪得多。
到了流民聚集的茅草屋,雲歲晚撐開笑臉,從扶風手裡接過了準備好的饅頭,和楚修遠一同走了進去。
兩人一進去,茅草屋中的人頓時被金玉晃了眼,眼中露出驚懼之色,不敢上前。
“我與未婚夫不日即將成婚,今日來這裡分些饅頭積福。”
雲歲晚說得簡明扼要,就在旁邊的一個石墩上打開了包裹。
她本以為這樣能讓他們放下戒心,但許久都沒一個人敢上前。
他們準備了幾大包的饅頭,走了幾個茅草屋皆是如此,這些流民聚集在一起,離他們遠遠的,連饅頭都不敢拿一個。
直到最後一個茅草屋,雲歲晚拿著饅頭朝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招手。
“小妹妹,這饅頭熱乎的,可香了,你不想嘗嘗嗎?”
小女孩眼睛很大,渾身臟兮兮的,小手裡攥著狗尾巴草編成的小狗。
她看著雲歲晚手上的饅頭直咽口水,卻也不敢上前。
雲歲晚看出她想吃,耐心地拿著饅頭走近她,“姐姐不是壞人,隻是希望成婚前可以得到更多的祝福。”
小女孩眨巴著眼睛似乎在判斷她話裡的真假,終究沒克服誘惑顫巍巍地伸出了手。
就在她的手即將摸到饅頭的時候。
啪——
突然衝過來一個婦人打掉了雲歲晚手上的饅頭,抱起小女孩跑到了後麵。
楚修遠跨前一步,擋在了雲歲晚前麵。
扶風的手也按在了刀上。
三人都對這突發的一幕緊張起來,那婦人卻噗通跪在雲歲晚腳邊。
“小姐,我們都是窮苦百姓,我們命賤,但我女兒是無辜的,求您發發善心放過她吧。”
雲歲晚不解,“我們隻是過來分發饅頭而已,從沒想過害你們。如何那粥棚的粥你們不怕,這饅頭卻不行?”
婦人抬頭看著雲歲晚,目光又從她臉上移到了她麵前的楚修遠身上,眸色中畏懼更盛。
“娘!”
身後的小女孩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婦人趕忙把孩子護住,似乎是破罐子破摔般說道。
“我們的確是在府衙做過證,證明我們原本的府尹貪汙了賑災糧,但我們也是活不下去了實話實說而已。若是你們來滅口的,那就自便吧,隻求留我女兒一條性命。”
雲歲晚和楚修遠對視了一眼,知道這裡的人還是不信任他們。
兩人放下了饅頭,走出了茅草屋。
楚修遠的剪影被映在茅草牆上,似乎嵌進去一般,隨著牆上幾棵雜草的搖曳而動。
“看起來你的主意,似乎也沒什麼用。”
這裡的難民杯弓蛇影,他們曾經被不知道派係的人暗傷過,這才決定去衙署作證府尹貪汙。
本以為府尹被抓他們就安全了,但後來幾次三番被衙差審問折磨,讓他們杯弓蛇影,不敢再相信任何外來人。
雲歲晚有些挫敗,看了楚修遠一眼,又覺得實在不能怪她的主意無用。
“殿....公子,主要是您也實在......”實在氣質太盛了些。
他這個樣子實在很難說服彆人這不是位大人物。
就在他們以為此行虛度,聽不到這些流民的真話了時,忽地在巷口傳來少女的驚呼聲。
“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們已經交過這個月的保護費了。”
“沉行巷這種地方居然還有人收保護費?”
雲歲晚想起剛剛的母女,怒從中來。
她剛想上前,楚修遠攔住她,給扶風使了個眼色。
扶風上前一腳踹開了那威脅少女的流氓。
雲歲晚看了一眼楚修遠,就聽楚修遠麵不改色地說:“你現在是我的未婚妻,我在這,不需要你動手。”
這話雖然隻是為了讓這出戲演得更真些,但還是讓雲歲晚唇角浮起笑意。
他們的話落在了那被製服的流氓耳朵裡,流氓看著兩人鑲金嵌玉的樣子,本來覺得是來聽吉祥話的富戶,但看見楚修遠的臉,又猶豫了下。
“你們是官宦子弟?”
雲歲晚見機會來了,立刻拿出從前的驕狂模樣,“我不是官宦子弟又怎麼樣?難不成這地界隻有管家的人能來,我來不得!”
流氓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原來是個落了難的官家子和個有點錢的破落戶。就你們也想管這條巷子的閒事?識相的就給我放了,不然我要你們好看。”
雲歲晚回頭看了一眼楚修遠。
難怪會被人認為是落了難的官家子,這樣的模樣氣質,就是公主也配得。
要不是落了難,怎麼會與自己這個‘暴發戶’成婚。
她本以為楚修遠會生氣,沒想到他竟難得的配合。
楚修遠走到雲歲晚身旁,負手而立,“我與她是兩情相悅,並不是落難了的被迫選擇。”
雲歲晚愣了下,那流氓卻冷笑。
“誰信啊,就你這個樣子,原來至少是王候之家吧。我告訴你,你就算是落難的王爺我也不怕,我的靠山說出來嚇死你。”
“那你嚇唬我一下啊。”雲歲晚叉腰。
流氓呸了一口,吐出幾個字,“瑞王爺,怕不怕。”
三人聽見這幾個字具是意外。
那少女以為這兩人也是懼怕瑞王的權勢不敢得罪,頹然地坐在了地上,覺得自己再也沒了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