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著在醫館的原因,雲歲晚隻覺得口中發苦。
就算有前世的記憶,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
她連自己都救不了,竟然還妄想救彆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館的,隻頹然地牽著馬,迎著雨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陽光和雨一起灑在身上,卻隻能感受到涼意。
一個孩子用手捂頭,小跑著回家,不小心撞到了雲歲晚,將剛剛楚修遠給她的玉佩撞落,那孩子立刻撿起來,
“對不起,小姐,我不是有意的。”
那小孩衣著普通,一時也忘了跑,呆呆的站在原地道歉。
雲歲晚拿過玉佩,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安慰被嚇到的小孩,“沒關係的,你走吧。”
小孩長長舒出一口氣,再不敢亂跑。
雲歲晚繼續在街上遊蕩,但頭上的雨卻似乎停了,她回頭,才看見是剛剛的小孩費力地舉著一把傘,
“姐姐,被雨淋到會生病的。”
他把傘塞進雲歲晚手裡,就又快步消失在雨幕裡。
雲歲晚握著手裡的傘和玉佩,抬頭看了看天,突然笑了。
一切也並非完全不能改變。
從前,她就沒淋過這場雨,前世此刻,她已經是承化府的世子夫人了,也沒機會拿到瑞王府的通行玉佩,更不可能結識慈安。
她的人生,此刻已經被困在了承化候府的四方天地。
但現在,她是縣主,她還有籌碼,隻要沒嫁人,就不是死局。
她翻身上馬,給慈安留下了喪葬費後,回了將軍府。
老將軍和雲景川不知道她去了哪裡,生怕她想不開,派了好幾撥人出去找。
見她**地回來,雲景川迎過來,“怎麼淋成這樣,不就是賜婚嗎?咱爹立了那麼多軍功,讓爹去宮裡倚老賣老,一定能退了。”
他一邊說,一邊吩咐人去燒熱水。
雲歲晚擺了擺手,“哥,你這個辦法治標不治本,這事你和爹都不用插手。”
榴花和春水伺候她沐浴,幫她脫了衣服,就要把配飾拿出去,被雲歲晚叫住,
“玉佩放在我眼前。”
她躺在溫熱的水裡,為自己謀算著出路。
“雲念雨最近在做什麼?”雲歲晚突然問。
春水年紀小,長得也可愛,幾乎沒人對她設防,隻要她想,沒有她打聽不到的八卦。
“堂小姐前一陣花光了她和他娘的例銀買的稀罕東西,聽說是煉成了。”
“煉成了?”雲歲晚側頭看向春水。
“她好像會了琉璃術,說能造玻璃,還說能幫雲府賺大錢。但是老夫人他們好像沒什麼興趣。”
“那倒是可惜了。”
春水不知道小姐在可惜什麼,鼓了鼓腮幫子,“小姐名下的琉璃坊是上京城最好的琉璃坊,華貴和純度都有,她那點微末技藝有什麼可惜?再說,她還偷偷罵小姐呢。”
榴花推了她一下,春水立刻閉嘴。
“她罵我什麼了?”雲歲晚突然來了興趣,還以為這一世的雲念雨不同了,原來隻是會了些奇技淫巧,內裡還是和從前一般。
“她說小姐就是憑著出身好,不過是救了一隻貓,就被封縣主,陸世子明明不喜歡您,還被迫賜婚太慘了。還說如果是她,肯定能更招陸世子喜歡。”
春水越說聲音越小,“小姐彆聽這些醃臢話。”
“她似乎對陸祈臣很有興趣。”雲歲晚看著窗紙透進來的光柱,“抑或是,似乎對我擁有的東西都很有興趣。”
她從浴桶裡站起來,水珠順著墨發滑落,沿著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路下滑,榴花和春水把巾被披在她身上,幫她擦乾。
“榴花,去找個信得過的人,資助雲念雨的一切奇思妙想和奇技淫巧,務必在最短的時間裡,讓她打出名堂,要是她的東西不行,就用咱們的幫幫她。”
榴花不明白。
雲歲晚輕笑,“我要幫她達成心願啊,既然她喜歡陸祈臣,那我就提前成全這對眷侶。”
雲府後院。
“她雲歲晚不就是有個富商外祖和有兵權的父親嗎?憑什麼她一個戀愛腦封建女會被封為縣主,我們明明是同時進的宮!”
陳氏聽著自己女兒的話,小心地關上了門,
“你和大小姐有什麼可置氣的,她的婚事自有皇家過問,但你的可是要靠老夫人呢,聽娘的話,去她跟前伺候伺候,也能博個好名聲。”
雲念雨雖然不服氣,但還是點了點頭。
她原本以為自己靠本事,怎麼都能創出一片天地,根本不需要走後宅女子的路。
沒想到這些人這樣拜高踩低,她明明什麼都比雲歲晚好,就因為沒個好家世就要被壓一頭。
可惜了陸世子那樣的翩翩佳公子,竟然隻能娶無知惡婦。
如今,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因為出身被困,她也隻得忍下這一口氣,等哄好了老太太,拿到啟動資金,他們自然知道自己的本事。
雲念雨在怨天尤人的時候,另一頭,已經有人拿到了她的畫像。
她的‘伯樂’,很快就會出現.......
將軍府。
雲歲晚換上了一身紅色勁裝,坐在院子裡等著雨停。
自從回來後,她總是穿著淺色,能忍就忍,隻想保將軍府安穩。
現在,也算忍夠了。
這雨直接下到了晚上,她乘夜去了瑞王府。
她敲了半天門,瑞王府都沒人開門。
索性直接翻了進去,聽說這瑞王府是龍潭虎穴,江湖上不少高手想過來殺楚修遠,都是沒見到人,就死了。
她不免慎重幾分,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試探,生怕哪一步踩了機關。
楚修遠站在書房裡,看著那個小心前行的影子,突然沒了耐性,吩咐侍衛,
“直接把她帶過來。”
雲歲晚見到楚修遠,緊繃的肩背才打開,還不等她說話,楚修遠就先開了口。
他身穿正紅色廣袖長袍,為他過白的膚色填了豔色,靠在梨花木朱漆大椅上,明明說著人命,看著卻恣意矜貴,
“你救的那個人,死了吧。”
雲歲晚眼瞳倏忽放大,“你怎麼知道?”
“彆用這種眼神看我,又不是本王殺的。”月色落在他眼尾,是同樣的涼薄,“你救走她的時候,她就是必死的狀態。”
“王爺還懂醫術?隔那麼都看得清這人救不救得回來?”雲歲晚有些怨氣。
“我不懂醫術,但我懂殺人。”
他深色的瞳孔滿是譏誚,讓雲歲晚剛放鬆的脊背驀的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