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歲晚一上車,榴花和春水看見她包著的手就心疼,“小姐怎麼這樣實在,太後周圍那麼多人,哪裡就非得讓小姐下水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包成了粽子的手,這太醫過於小心了些,不過是個細小劃痕,哪裡需要包成這樣。
恐怕是有人交代過,他才會這樣鄭重。
在皇宮裡,能讓太醫這樣謹小慎微的人,該是沒有幾個的,再加上嬤嬤的話......
她透過車簾縫隙看向了外麵繁華的上京城,“隻是被貓抓了下,就能博得上位者的歡心,這比買賣,怎麼算都是我賺了。”
父兄前世浴血沙場,幾番瀕死,回來後,卻僅僅因為那可笑的黨爭,就被全家斬首。
豁出性命,都沒能博得上位著的一絲憐憫。
甚至到死的時候,滿門英烈,還被扣上了謀反通敵的罪名。
想到這些,心頭隱有慶幸。
況且自己這一次,可是搶了旁人的機緣,那小宮女不會是無緣無故出來的,看秦妃和秦蒼野眉來眼去的樣子,就知道,這是秦妃給他創造的機會。
奈何秦蒼野這個紈絝子不爭氣啊。
如今已經是下午,上京城裡的小攤販叫賣聲不絕於耳,帶著生命的鮮活。
雲歲晚的馬車才到將軍府門口,遠遠就看見呼啦啦一大群人站在外麵,父兄站在前麵,丫鬟小廝跟了一片,簇擁在中間的是之前府裡叫過的大夫。
“快快,快把我家歲晚扶下來。”
不等她下車,就聽見父兄急得不行,小廝手裡還有戰場上才用得上的擔架。
雲歲晚心頭五味雜陳,一時不知道是該因父兄緊張自己而感動,還是該因這麼大的陣仗而尷尬。
她跳下車,幾個越步,穿過人群衝進了廳堂內。
在醫生確定她真的沒問題後,父兄才勉強放下心來。
揮退了下人,雲景川就抱怨道,“禦花園裡的禦前侍衛都死沒了嗎?讓你一個千金大小姐跳下去救貓?”
許是確定了雲歲晚沒什麼事,雲景川放心了,嘴上沒個遮攔,又想到了另一樁,
“瑞王殿下不在吧,我可是在他麵前說我妹是弱不禁風的大家閨秀的,你這跳水救貓,是不是颯爽了些。”
雲景川沒個正形。
雲老將軍始終端著慈父威嚴,蹙著的眉頭,聽見女兒沒事才緩緩鬆開。
雲歲晚被他們一個兩個盯得頭痛,但想到宮裡那兩位的反應,總覺得今天有好事。
果然,沒多久,就見小廝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將軍,宮裡來人了。”
雲歲晚揚起唇角,春日的陽光落在頰側,暖洋洋地。
她和父兄一起去了正院,那太監看了雲歲晚一眼,笑著點頭,“雲小姐沒有大礙就好,太後和皇上可是很惦記您呢,連秦妃都一直向太醫詢問您的情況。”
咯噔——
聽見秦妃,雲歲晚突然覺得自己開心早了。
她跪在雲老將軍身後,等著接旨,念完封樂安縣主的詔書,雲歲晚心裡默默輸出一口氣。
那聖旨上明明白白地寫著,雲氏歲晚“秉性貞靜,德行宜彰”,從此往後,算是沒有人會抓著她和馬匪的流言不放了,畢竟,連皇上都說她德行宜彰,還有誰敢反駁。
有了縣主的封號,自己的婚事,可選擇的人又多了些。
“謝主隆恩。”她起身剛想接旨。
那太監溫和地笑了笑,“縣主莫急,還有一道聖旨。”
雲歲晚動作僵了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了上來,隨著那道聖旨念出來,將軍府裡人的呼吸都沉重了起來。
她隻覺得耳邊嗡鳴,老天爺和她開了個好大的玩笑,
“今有將軍府女,淑慎持躬,才德兼備,有貞矣哉。承化候府世子,英姿颯爽,文武雙全,有賢矣哉。特降旨,賜將軍府女與候府世子為婚,上以承宗廟之祀,下以繼家室之業。”
雲歲晚甚至不知道那太監是什麼時候走的,隻覺得承化候府那溫熱的血和漫天火光隔了兩世,又死死地纏上了她。
怎麼甩都甩不開。
“歲晚,你還好嗎?”父兄有些擔心她的情況,她卻直接衝了出去。
隨手在馬廄裡解了一匹馬,朝著街市馳騁而去。
她靠著夢境回憶前世,得到的都是碎片,又因為她的行動,很多事情有所改變,所以她沒辦法通過那些記憶預判彆人的作為。
但有一件事,卻在剛剛倏然閃過她的腦海。
今天在楞井街上,將會有一個婦人被惡霸毆打致死,她的兒子隻是個讀書人,毆打他們的人背靠的卻是三皇子府,他們沒有反擊之力,甚至連府衙也不受理。
上京城裡多得是權貴,根本沒人在意死了個庶民。
後來,那個讀書人成了新科狀元慈安,他沒有去翻舊案,因為他已經不對這世間公道抱有希望了,他成了瑞王手裡的刀,孑然一身的他,成了咬三皇子一派最好用的狗。
陸祈臣常常回來抱怨他難對付,她想為他分憂,便翻了那樁舊案。
她清楚的記得,就是今日。
皇上的詔書讓她覺得,即便是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對既定的命運做出改變。
她不信,她要試一試,如果她能救下這個人,是不是就意味著,自己還有希望。
她揚起馬鞭,讓這馬跑得更快了些.......
月華宮裡。
“竟然呆了?”秦妃聽著宮人的稟告,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她是因為嫁給了心愛的人而激動,還是因為幾番退婚成了笑話而失落呢。”
大殿裡的黃色紗幔被風吹起,所有宮人都垂首,沒人敢回答她的話。
秦妃看著手裡的一株豔色牡丹,指尖輕輕碰了碰花蕊,
“她想踩著本宮上位,我就讓她知道知道,無論她想做什麼,隻要我不想,她便做不成。”
那是她為揭陽候府鋪的路,就算秦蒼野扶不上牆,也不是雲歲晚可以搶的。
雖說皇上和太後都喜歡她,但那又怎麼樣,不過就是從妾到妻,
等老三登基,還不是利用完了就可以棄如敝履的棄婦而已。
她想到了雲歲晚那張比自己從前還要美豔的臉,掐住了牡丹的細莖,將那花直接揪了下來,
“名花,開一朵就夠了。”
她轉身,隨手將摘下的花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