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一群小姑娘在操心牛怎麼放。
這不是她們擅長的領域。
不過再不擅長,她們也知道對農家而言,牛是好東西。
“表姐,你畫了牛,又加上牛時,其實想到過這點吧?”
閔梅偷著問藍枝,那眼睛亮亮的樣,一看就知道,她也高興,那頭牛能成賈政夫妻的煩惱。
“有些事知道就行了,你說出來做什麼?”
藍枝點了點表妹的腦袋,“你要這樣想,我畫了牛是不想便宜他們,我添上牛,那是看在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麵上。”
“噢~~”
閔梅笑不可抑,“我知道了。”
她爹敢那麼對他們,也跟曾經當家的二舅和二舅媽有關呢。
住進榮國府後,雖然二舅和二舅媽一直在倒黴,但再倒黴也沒有她和她娘曾經的艱難與絕望。
閔梅恨他們。
一直想找點機會,讓他們黴上加黴。
可惜,她一直沒找到機會。
如今嘛……
“表姐,東府大舅媽讓人新送來一碟子點心,我都給你。”
“都給我?”
藍枝哈哈大笑,“我是缺你那一碟子點心的人嗎?想感謝是吧?看到沒?”
她抬抬腳,“我這靴子有些舊了,給我弄雙新的。”
“……成!”
閔梅打量她的靴子,“你是要羊皮的還是鹿皮的?”
看在二舅和二舅媽這輩子都會很痛苦的麵上,她就出血一次吧!
“一樣來一雙吧!”
藍枝壓榨表妹毫不手軟,“回頭你家的皮毛鋪子的貨,我供一半兒。”
啊?
閔梅大喜,“一言為定!”
為了生計,他們家開了一間皮毛鋪子。
不過,京城這類鋪子挺多的,好的貨源沒門路可弄不來。
“自然!”
姐倆擊掌為誓,高高興興做好交易時,梨香院裡,周姨娘和趙姨娘湊在一起,也在高高興興的做針線。
老爺不在家,太太也不在家,她們再也不用立規矩,不用時時伺候著了。
“屋裡真暖和。”
趙姨娘把荷包的最後一針收好,笑嘻嘻的道:“往年,我們兩個可是要輪流掀門簾的。”
夏天要掀竹簾,冬天要掀棉簾。
前者還好,以她們的身體能挺住,但是到了冬日……
一冷一熱的,極易生病。
“是啊,如今……才是人過的日子。”
永遠永遠不用再伺候人了。
周姨娘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
這個家裡,老太太那裡輪不到她伺候,大爺大奶奶那裡,她又勉強算半個長輩。
再說大爺和大奶奶知禮的很,念她老實本份,對她頗為照顧,過年的首飾,都多給了一對銀耳環。
東西不多,但周姨娘也很滿意了。
“老爺太太不在家,大爺就是家主。”她看了一眼在炕上睡著的賈環,“他回來了,你就把環兒抱過來,好歹多喊幾聲哥哥。”
“我知道哩。”
太太喜歡搓磨人,喜歡克扣他們娘們的東西,但大奶奶厚道。
趙姨娘道:“沒看這兩天,我天天帶環兒過來?”
老爺靠不上,自然是靠大爺和大奶奶了。
“唉~”
她臉上帶笑的歎氣,“也不知道太太能不能伺候好那頭牛。”
哼~
以前搓磨她?
現在好了吧?
要被一頭牛搓磨了。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趙姨娘愣了好一會,然後捂著臉,在屋裡好好笑了一場,彆提多痛快了。
她們兩個在這裡喜笑顏開,賈珠卻隻有歎氣的份。
“當初既然決定了,那就不能再想了。”
李紈勸他,“老爺和太太總要慢慢適應現在的日子,其實隻要熬過這最開始的一段時間,後麵總能好起來。”
“我知道。”
賈珠低著頭,“但知道是一回事,擔心是另一回事。”
他是兒子,他在過好日子,呼奴使婢的,可爹娘……
賈珠心裡過意不去。
“也不知道他們晚上,知不知道多放幾根柴,要是沒放……,也許就會凍著。”
“……放心!”
李紈很無語,“燒熱的炕不是一下子就能涼的,感覺到冷的時候,老爺和太太總會起身放柴。”
“是嗎?”
賈珠沒做過這個,聞言眼中不由帶了點希望。
這一晚,賈政和王氏還真是被凍醒的。
他們忘了放柴。
想要起火重新燒起來吧,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光火石就沒那麼容易打著,好不容易火石打著了吧,易燃的茅草又沒及時送上。
兩夫妻哆哆嗦嗦,手忙腳亂的配合,費了半個多時辰,才把炕重新弄熱乎。
等到重新躺下的時候,兩個人都不想說話。
不過,一時也睡不著了。
他們的日子怎麼就過成了這樣?
賈政百思不得其解。
王氏則在想著哥哥王子勝,想著他知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境況。
如果知道,能不能暗裡買通這莊子裡的誰,照顧一下他們的生活起居。
如果大哥在家,肯定會這樣乾的,但二哥……
王氏拿二哥沒辦法,就隻能在心裡埋怨已經成人的大兒子賈珠和嫁出去的元春。
怨他們一點都不知道變通。
爹娘在過苦日子,他們怎麼能安樂的睡大頭覺?
“什麼聲音?”
賈政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一下子反應過來,翻身坐起時,瞪著大叫,“不好,老牛又尿了。”
……
皇後的賞賜透著種彆樣的親近。
從魚翅、鮑魚、海參、血燕等,到各類皮毛以及內造的首飾,沈檸都得了一份。
這是自太上皇倒下後,皇宮對外的最大一筆賞賜了。
原本皇後不想搞這麼大,但皇上聽說了,特意讓她再添些,隆重一點,今早送出。
這些天,朝堂上很多人都知道,大昭的天已經漸變了。
皇上和皇後自來的摳門,如今這樣……
各部大人和禦史台的禦史們,抬了抬眼皮,過眼不過心。
寧國府沈夫人是對他們最沒威脅的一個人了,皇上皇後要賞,那就賞唄!
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 。請牢記。大家都明白這天下最尊貴的一對夫妻能翻身做主人,跟賈敬和太子如出一轍的死有關。
其實太上皇中風,怎麼都比京城再次大亂強。
這些年大家戰戰兢兢的,真的好怕哪一天刀斧加身。
史書上二龍同時在朝,都伴隨著血雨腥風。
再說了,太上皇真的老了,糊塗了。
明明早就退位,還死死把著權力不放。
皇上……不容易!
各部大人們在心裡記一下寧國府,知道皇上皇後念著他們家後,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即將進京的甄應嘉身上。
欠國庫銀子最多的就是甄家。
功勳之後,父祖兩代都是皇帝身邊的近臣,到甄太妃進宮,晉王得勢,甄家在江南更是一手遮天。
雖說他們的國庫欠銀,大都是因為太上皇南巡而花,但也不可否認,甄家在其中也是得惠甚多。
再說了,太上皇讓甄應嘉繼承其父之職,不也在補償嗎?
江南除了鹽稅,其他種種,在甄家那裡都要漏一點,那不就是讓他們節流回去,然後補交國庫嗎?
可是這麼多年了,他們節流了,卻始終不曾還國庫一兩欠銀。
把寶全押在晉王處,卻也不想想,晉王是那種能扶得起來的嗎?
賈敬的死,算是觸了很多人的逆鱗。
這倒不是他們跟賈敬有多少交情,而是他們心驚於晉王的喪心病狂……
二世而亡的皇朝就有兩家,他們亡了,可是帶累了多少世族多少百姓?
若不是太子的那一把火,晉王十有會繼承皇位。
若不是賈敬的第二把火,就太上皇的糊塗樣,晉王自感得位無望時,也必要瘋狂一把。
到時候誰敢說自己就是幸運的?
彈劾晉王,彈劾甄家的折子,如雪片般飛在皇帝的玉案上。
皇帝挺高興的。
隻不過老頭子才倒下,他要是太迫不及待,倒顯得他不是孝子似的。
有關甄家的折子,他留下了,有關晉王的折子,他暫時按下了。
晉王得處置,但怎麼著也得過了年再說。
皇帝暫時把這些劃成了小事,他現在關心的是治倭之策。
晉王敢跟倭寇勾結,那倭寇一方還不知道有多少人馬,在京城周圍虎視眈眈。
這是他不能忍的。
“皇上!”
受召而來的董孝全看到皇帝在看輿圖,心下一動,“您是想推行治倭之策了?”
“不錯!”
皇帝點頭,“如今北方已安,南邊有王子騰鎮著,要不了多久,國庫也會漸漸豐盈。”所有人都知道他沒錢,以前他沒權,沒錢也隻能忍著,努力協調著,但如今父皇倒下了,曾經仗著老頭子的人,聰明點的已經開始還銀了。
他現在不愁國庫的銀子。
主動還上,他念著他們父、祖的功勞,念著太上皇,也就罷了。
不主動還……
待他忙過這一段,那不好意思,定要清算。
反正皇帝已經打算清算甄家。
讓甄應嘉進京的旨意才發出,他就連發數道旨意,明著盯甄家的是一批人,暗裡他還有一批人。
“治倭之策,利國利民,該當推行了。”
哪個皇帝不想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皇帝也有他自己的野心,“朕的意思是,愛卿明天就在大朝會上,正式提出,先讓大家辯一辯,讓人心裡有個底,明年開春,明示天下。”
這?
怪不得突然重賞沈夫人呢。
董孝全想了想,“可!”
“倭寇那邊,你們查得如何了?”
既然決定對那邊動手,他們就得多抓些倭寇。
皇帝問董孝全,“彆告訴朕,至今還沒有半點頭緒。”
“……想要頭緒很容易。”
董孝全不慣皇帝的脾氣,“皇上讓我審一審晉王。”
那些黑衣人是他的人。
“您不讓我審,讓我跟無頭蒼蠅一樣找,這不是為難我們順天府嗎?”
逼急了,這順天府的官,他不乾了。
董孝全這些天,可是煎熬的很。
太上皇是當著他的麵倒下的。
雖然他稟的都是正事,但……
太上皇對他這個順天府尹,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
董孝全這些天心裡愧疚的很,所以,敬王他們找他麻煩,他都忍了。
但對晉王,他不想忍。
此人無君無父,無國無家,無恥至極。
隻關宗人府,好聲好氣的養,他咽不下這口氣,“皇上,您知不知道,您這樣是在助漲他的氣焰,甚至有可能引發變故?”
既然拿下了,那就該以雷霆手段,徹底把他按死。
這也就是晉王在宮裡被拿,要不然……
就憑晉王對付賈家的勢頭,董孝全猜測,他都有可能暗藏了一支兵,連夜發動兵變。
“來來來,喝口水。”
皇帝被罵了,但好聲好氣的給他倒了一杯水,“朕知道,朕在有些事上,處理的不夠果斷。但是,愛卿也得體諒朕,太上皇剛倒下,朕就處置晉王,為免顯得朕太過涼薄不說,還……”
說到這裡,皇帝為難的歎了一口氣,“太上皇因為賈敬的死,想到了當年的太子哥哥,這事一旦查下去……,那就是驚天大案。”
他需要朝堂上的穩固。
太子隻有一女,也不存在威脅他的皇位,他願意查,可是這一查……,朝堂雖被清洗了,但他的皇兄們,隻怕一個也逃不掉。
他能把他們一個個都殺了嗎?
“你可以查,但是,朕得跟你說一聲,暫時隻能按在晉王那裡。”
“……是暫時?”
董孝全知道皇帝的顧忌,摳關鍵。
“是!”
皇帝道:“當年太子一案,朕的皇兄們隻怕都有涉入,你容朕兩年,到時候,視其輕重,該怎麼就怎麼。”
到時候降爵名正言順。
皇兄們隻怕也都希望隻是降爵。
“既然如此……”
董孝全想了一下,“那臣就先去宗人府了。”
“……彆急彆急!”
皇帝又扯住他,“審是可以審,但要過年了。”
“皇上還記得當年的河套嗎?”
董孝全盯著他的眼睛道:“太上皇因為生病,放棄大好時機。”
皇帝:“……”
“查晉王,跟皇上過年不衝突。”
董孝全昂首闊立,“皇上您覺得呢?”
他?
他還能說啥?
說啥這老小子都能把他頂回來。
皇帝不想自取其辱,“是是是,愛卿說的都對。”
他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那行吧,愛卿想怎麼查,就怎麼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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