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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暢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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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言萬語道不儘,可是總要走。

留下來……,那可能是一家子死。

賈敬貼著女兒的小臉,聽她滿是童稚的‘咿咿呀呀’,他到底走向了沈檸。

“對不起……”

把女兒交出去時,他徑直直起腰,沒管胡子被扯的痛。

胡子再痛,沒他此時心裡的痛。

上一次離家,有夫人和他一起,他們就住在京郊,逢年過節還能回來,可是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回來的資格了。

他——死了。

他辜負了父親和叔父的期望,沒有擔起家族;辜負了沈氏,讓她受儘人間冷暖後,還不能陪她終老;辜負了太子,更辜負了自己……

他三歲進學、五歲練武,不到二十便中了進士。

皇上當他是子侄,太子當他是兄弟,他雖是文人,可出入京營,一聲令下,萬馬奔騰……

他助太子改革弊政,他們想富國強民。

可是……

賈敬慢慢的後退。

借著明明滅滅的燭火,他想看一眼,再看一眼這個陪他風風雨雨了大半輩子的妻子。

賈敬的眼中又酸又熱,可是他不想哭。

眼淚會模糊視線,讓他無法再看妻子和女兒最後一眼。

可是腳後跟已經感覺到了門檻。

賈敬在沈檸想要開口前,猛的轉身,大步離開。

焦大看了一眼屋中抱了孩子的太太,顧不得說話,也急忙跟上。

府衛們沒那麼菜,他必須跟上老爺,要不然他走不出去。

“二小子!”

焦大跟上賈敬的時候,前麵本來要過來的巡衛頭也不回的轉道走了,“我在馬口巷有個宅子,後兒回家,你把我要的東西帶過去。”

“……好!”

賈敬低聲應了。

他知道,焦大是在告訴他後天去拿藥。

他和沈氏的談話,焦大全程都聽著呢。

“您年紀大了,多保重身體,不是什麼大事就交給下麵的小子。”

“放心,我老頭子現在還能吃兩大碗飯。”

焦大可不認為自己老了。

如今他管了多少人?

兩府的小廝輪流著在他那裡受訓呢。

還有幾位小爺……

“到了外麵,不要想其他,多吃飯。多吃飯才能有力氣,才能乾你要乾的。”

他想說才能殺你想殺的。

其實要不是他年紀一大把了,坐不了船,早就殺到倭國去了。

這一會焦大其實是羨慕賈敬的,他道:“二小子啊,到了那邊,天大地大,你老三。”

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吧!

在自己家的地盤要顧忌這個,顧忌那個,但是到了倭國,那就放開手腳的乾。

“乾得差不多了,就到處玩兒去。”

聽太太的,把羅刹國什麼的都走走。

焦大相信聰明的老爺能聽得懂,“沒銀子就回來,大爺我攢了點,都給你。”

賈敬:“……”

他心裡的傷感被這粗老頭三下五除二的,居然丟了不少。

“您有多少?”

賈敬不能不好奇。

實在是這老頭有個非常不好的習慣,就是跟他爹似的愛喝酒。

他爹有皇上賞,有同僚、下屬送,看到好的,他也有銀子買。

可是,焦大就不一樣了啊!

那每晚的一壺半壺酒,可是真金白銀。

剛發月錢的時候,他喝好酒。

月底沒錢的時候,十文錢半斤也常乾。

等到十文錢都沒有的時候,他就去蹭他爹的酒。

蹭府裡的所有人的酒。

哎呀~

賈敬從小到大,因為他這個酒……,都受過老爹和他的不少氣。

“唔~”

焦大還不知道人家想啥,但是老頭子昂了腦袋,“算算差不多三百來兩吧,給你一百五十兩。”

三百兩?

真的假的?

賈敬超級不信。

雖然沈氏回府後,提高了焦大的待遇,可再提高也不能這麼多。

賈敬不相信這老頭老了老了,還能轉性不喝酒了,去存錢?

“你這什麼眼神?”

焦大看他的樣子,忍不住吹了吹胡子,“就說要不要吧!”

“要!”

難得老頭子還能給他錢,怎麼能不要?

不過賈敬還懷疑他吹了牛,就道:“窮家富路的,要不,您都給我得了。”

焦大:“……”

他想捶他。

“呦,您真有三百兩?”

賈敬一看老人家那樣,就知道真沒吹牛。

哎呀呀~

什麼時候太陽從西邊出來的,他怎麼不知道?

“要不然呢?”

老頭子哼了哼,“給你銀子你還跟我老頭子討價還價,當我非給你不可啊?兩百兩,愛要不要,不要拉倒。”

不是他想存,實在是他沒地方花了。

那個給看平安脈的陳掌櫃非說什麼,喝酒可以,但不能喝多。

為此特彆找了太太,太太就規定他每晚一兩酒,逢年過節或者什麼特殊日子可以放寬到二兩。

這酒也不用他買了,大爺喝啥,他喝啥。

大爺的酒,可都是好酒。

喝了這麼多年的酒,好酒孬酒,老頭子是知道的。

為了每天的好酒,他隻能妥協。

於是銀子就這麼存了下來。

不過能存這麼多,主要還是因為,幾位小爺過去時,都送了拜師禮。

他吃喝睡,衣裳鞋帽全在府裡,好多東西就用不著,讓人幫忙賣了些,這才攢下三百二十兩。

“要,誰說不要了。”

賈敬難得的笑了下,“您都給我換成碎銀子。”

老頭這紅光滿麵的,一看就是家裡照顧的好。

長者賜,不可辭!

他爹娘爺爺都不在了,隔壁的嬸娘又不能知道他的情況,說起來,除了夫人,也隻有焦大能給他了。

兩個人越走越遠,靈堂裡,沈檸小心把女兒小手上的胡子收起來。

這東西可不能給彆人看到了。

不過倒是可以給女兒留著。

哪天小丫頭非找她問爹的時候,她可以偷著跟著她說,她爹去世前,還曾偷著回來看過她,這胡子就是明證。

沈檸在規定的時間內,把孩子還給了奶娘。

奶娘小心的重新哄娃子睡覺。

老爺沒了,太太傷心,乾什麼都是可以理解的。

隔壁的青竹和保護沈檸安全的聞佩蘭,聽著她的腳步再次往靈堂去,都忍不住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好在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賈珍和尤氏也念著最後一天,其實睡得也並不安穩。

“大爺,你睡著,我去陪母親吧!”

賈珍畢竟有傷。

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 。請牢記。那肩頭上的箭傷,晚上才換了一遍藥。

尤氏就決定自己起來,去陪婆婆,順便再給公公多燒些紙。

“……算了!”

賈珍按住尤氏,“爹娘感情好,你去了,有些話她反而不好說。”

他忘不了他娘抖著手、白著臉,一磚一瓦給父親收拾的樣子。

“她想單獨陪,就單獨陪吧!”

病了這些天,錯過了許多,想來母親也是遺憾的。

賈珍儘量去理解她,“以後……,我們好生孝順就是。”

“嗯!”

尤氏點頭,往賈珍那裡靠了靠。

這邊,沈檸重回靈堂燒紙未久,焦大就又回來了。

老頭子也沒進靈堂,就在門外不時的來回走著,給她壯膽。

……

京城,壽康宮。

躺著不能動的太上皇聽著兩個太監在那裡一個賽一個的打呼嚕,氣的想磨牙。

曾經,誰敢在他這裡打呼嚕?

就算吃個飯,所有有氣味的,他們也不能吃。

可是如今……

太上皇感覺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放個屁,可是下麵才一用力,就是熱乎乎的一堆。

夜裡服侍的太監和白天一樣多,但就是戴權都在火盆前打盹。

而床前該關注他的小太監這一會也在打盹。

太上皇又氣又恨,但是待要喝罵吧,他連個正常的音調都說不出來了。

他隻能發出‘嗚’、‘嗷’、‘呃’啥的。

自從聽到自己那聲音後,他就不想再說話了。

可是以前,身邊的太監宮女都極有眼色,隨便一個眼神,他們就知道他要什麼,現在……

床前的太監腦袋一點一點的,還睡得非常有勁。

他……

“呃~~~”

太上皇逼不得已,終於發了一個聲。

但這個聲很快就被呼嚕聲掩蓋了。

陪在身邊的小太監還往床柱上靠靠,明顯睡得更熟了。

啊啊啊~~~~

太上皇氣瘋了。

他想殺人,殺所有人。

“呃嗚~~呃噢~~~~”

戴權在恍惚中聽到什麼,不過低著頭的他雖然睜開了眼睛,卻沒有馬上起身。

太上皇如今屎尿都不可控,他們伺候的再精心,其實也就那樣了。

唉~~~

回不去了啊!

這宮裡的所有一切,都變了。

雖然皇上還是天天來,可是以前來,會彎著腰,躬著身,小心陪著太上皇,如今……卻是直著腰,似乎是親切的問候幾聲,再問問他們,太上皇的吃喝情況,其他也就沒了。

每次頂多一刻鐘。

哪怕還是會來彙報朝堂上的情況,但戴權明顯感覺皇帝隻是過來走個過場。

太上皇再也不能說這不行,那不行。

再也不能說,唔,人手他已想好,皇帝你擬個旨就行。

王爺們雖然也來,但也沒有待過一刻鐘的,都是過來看看,走個過場,表示一下孝道,問問太醫,問問他們,再給太上皇掖一下被子,轉個身就走了。

戴權重新閉上眼睛。

這宮裡暖和,反正不會凍著太上皇。

每天不停的給太上皇換衣服被褥,太上皇也容易受風。

戴權有時候回去的時候,感覺自己身上都是臭的。

他儘心儘力,至今卻沒一個主子說你辛苦了。

戴權的心挺寒的,尤其昨天皇帝過來問太上皇吃飯的情況,他恭恭敬敬回答,可太上皇卻用一副含怒的眼神對他。

當時皇帝看他的眼神就不對了。

雖然皇帝最終也沒說什麼,但戴權的心始終提著。

他是太上皇的人。

太上皇喜歡甄太妃,他就多顧著些甄太妃。

太上皇喜歡晉王,他就多捧著些。

他也不是不想給皇帝方便。

太上皇剛退的那兩年,宮裡想給皇帝方便的人多著了,可是他們最終都在哪呢?

幾乎都死了。

太上皇最恨蛇鼠兩端的人。

皇帝自身都難保,又如何能護住誰?

如今……

戴權不知道自己老了什麼樣,但他現在不想動。

今天這一切,都是太上皇自己找來的。

他要是不那麼疑太子,太子好好的繼承皇位,他們這些服侍的,再怎麼也能得個平安吧?

但現在呢?

戴權讓自己睡得更熟了些。

壽康宮外安安靜靜。

此時,若說真心祈求太上皇好的,大概隻有甄太妃和晉王府的人了。

晉王在宗人府裡,他跟皇帝對著乾了這些年,難得能抓住他的把柄,又如何肯放過?

尤其太上皇是真的在他麵前倒下的。

能不能找到劉先生,替太子翻案,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晉王明白,皇帝也未必想給太子翻案了。

他隻要以孝道把他給按下就行了。

畢竟太子倒了,皇帝得利最大。

外麵的風呼呼的,晉王攏了攏衣袍縮在牆角。

這樣的日子,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

此時的他,隻有後悔,滿心的後悔。

你說殺人就殺吧?為什麼還要同意人家以火?

賈敬如果不是以火,讓父皇聯想到了太子,又如何會那樣倒了?

啪~

晉王給了自己一巴掌。

如果這世上有後悔藥,他願意付出所有。

可是這世上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

現在,他隻能求自己的母親救他了。

隻要母親能到父皇麵前,總能求個從輕處罰的旨意。

可直到現在……

晉王忍不住懷疑他母妃已經被皇帝控製,如今也根本近不到父皇麵前。

晉王縮著脖子,捂著臉,好悔好恨。

曾經,他才是離皇位最近的那一個啊!

賈敬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要他陪葬?

他在這裡恨的不行,但睡在皇後宮裡的皇帝,這幾天卻睡得尤其舒服。

昨兒內務府把過年要用的東西,全都送到他和皇後處了。

他們終於像真正的皇帝、皇後。

自鳴鐘在外麵響了,皇後翻個身,“皇上,該早朝了。”

雖然外麵的天還黑著,但早朝不能耽擱。

“唔,我自己起,你睡著。”

皇帝打了個哈欠,按著皇後,自己起身,“有劉安服侍呢,等下了朝,我們一起去壽康宮。”

老頭子那個樣子,他們該照顧還得照顧。

“朕已令甄應嘉進京。”

他跟皇後道:“這事你也得跟甄太妃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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