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這個東西很神奇，它不像疼痛，你忍一忍就好了。
又或者像是快要打出來的膠，忍一忍說不定還能撐一會。
困意越撐越困，困到最後整個人的意識都會變得一團混沌，渾渾噩噩，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不知道。
湯姆現在就很困，身體正在向他的意識發出抗議，他現在最需要的是“睡一會”，而不是坐在這裡聽一個小角色說他的一些想法。
不過他忍住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價值，至少藍斯在幫助他們鎮壓工人罷工這件事上，出了不少力，而且辦得也還算漂亮。
藍斯也看出了他的困倦，語速加快了不少。
“這件事得從今年過完年開始……”
他把為什麼要買進葡萄，對局勢的判斷，以及和利吉集團的第一筆生意都說了一遍。
湯姆稍稍來了一些興趣，也變得不那麼困倦了。
對男人來說，你隻要找到了他敏感興奮的地方，短時間裡他就能重新振作起來！
政治，經濟，博弈，這些都是湯姆感興趣的。
他點了一支煙，眼睛也不像是剛才那樣完全睜不動，“然後呢？”
“然後這次我利用了一個空殼公司，從利吉集團手裡敲了四百萬。”
湯姆看著藍斯發了一會愣，“你是個勇士，藍斯，那麼我來猜測一下，他們沒有支付你這筆錢？”
“是的，而且還打算乾掉我！”
湯姆聽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拍了拍身邊的沙發麵，“四百萬！”
他一邊點頭，一邊說著，“四百萬，這能夠讓人買多少次殺手試著除掉你？”
“你是我見過膽子很大的人，那麼你現在有什麼想法嗎？”
藍斯把副總裁對他說的話說了一遍，接著說道，“我願意拿出兩百萬來捐獻給議員先生的基金會。”
湯姆微微眯著眼睛看著藍斯，似乎在分辨他在說真話，還是在說假話。
總統大選的時候總統先生的競選資金大約在兩千兩百萬左右。
換句話來說，藍斯如果能捐出來兩百萬，就等於十分之一的大選競選資金了！
這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但又不算太多。
湯姆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而是認真的思考著。
這件事其實並不隻是四百萬或者兩百萬那麼簡單，這背後實際上是控製著一個農產品渠道壟斷地位的集團的股價問題。
資本的搏殺從來都不是那麼簡單淺顯的，有時候隻是因為一顆“小石子”，就能導致一個集團公司崩盤。
他推了幾下額頭上的頭發，“我打個電話，你坐一會。”
湯姆扶著沙發的扶手站了起來，然後很快的離開。
他去了書房，關上了門，然後撥了一通電話給克利夫蘭參議員。
克利夫蘭參議員晚上也有應酬，不過他並沒有喝得太多，也不會有人能讓他喝得太多。
作為一個正在上升期的參議員，人們巴結他都來不及，怎麼會刁難他？
雖然大家都很熱情，但非要和他碰杯的人卻不怎麼多。
“湯姆，什麼事？”
湯姆把藍斯說的事情說了一遍，“利吉集團的市值在十億以上，每一個點都是千萬級的市值波動。”
“除了股價的問題之外，還有一點，那個副總裁想要更進一步，他也需要有人支持他。”
“如果我們站在他背後，那麼我們對利吉集團的影響力就會變得更大，有些人可能會對這件事感興趣。”
剛才他還有些醉意，但現在他逐漸的變得清醒了起來，他意識到這不是一件小事！
激進一點，聯合那些資本家對利吉集團動一下手，能讓他們獲得幾千萬的利潤。
那麼讓他們賺到了財富的克利夫蘭參議員，自然也會更讓他們尊重敬畏，並且克利夫蘭參議員也能從這裡麵獲得非常實際的好處。
如果保守一點，那麼就在利吉集團董事會內部發生一些變動的時候，挑選一個符合他們利益的人上台。
不一定是副總裁，但一定是符合他們利益的。
一個市值十億的具有壟斷地位的農產品渠道商，能夠帶給克利夫蘭參議員更大的影響力！
比如說讓他在一大群農場主中更有知名度！
在這個信息閉塞的時代裡，知名度往往就代表了選票！
其實很多選民根本不認識那麼多政客，那麼在這些人需要投票的時候，他們往往會挑選一個自己認識，並且感覺不是太差的人投票。
這就是聯邦選民最真實的一麵，你得有知名度，才會有選票！
這也是為什麼大家現在都在瘋狂的搞各種競選活動的原因，隻有這樣才能讓更多人知道他們。
利吉集團背後是大量的農場主，雖然利吉集團在農場主的心裡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但它的確對這些人有明顯的影響力。
而農場主階級又是聯邦重要的社會組成部分，所以無論是激進的前進一步，還是保守的後退一步，都能為克利夫蘭參議員帶來很大的好處。
也正是想通了這些，他才逐漸的意識到，藍斯來找他，說出自己的“困惑”，並不是來求援的。
他是來做交易的！
一個大膽的家夥！
克利夫蘭參議員沒有立刻給他答案，“太晚了，我需要聯係的那些人要麼聯係不上，要麼就已經休息了，所以這件事明天再說。”
他停頓了一會，在思考，“我中午一點到兩點半的時候有時間，到時候留意我的電話。”
“必要的時候你可以把他帶到我的辦公室來，這些事情需要我們坐下來詳談。”
“那個……”
湯姆提醒了一句，“藍斯，先生。”
“是的，藍斯，告訴他，先彆那麼著急。”
“既然來了新金市，你找個人帶著他們好好玩一玩。”
這實際上也是一種表態，你不會帶著你瞧不起的客人到處逛一逛，隻會帶著你認為對你來說有價值的。
第二天你上午克利夫蘭參議員推掉了一些不那麼重要的工作，和他這個政治圈子裡的參議員們簡單的溝通了一下。
如果他們中有人在利吉集團身上有籌碼，又或者利吉集團是“自己人”，那麼他很大概率就會采取保守的方法。
但如果沒有自己人，而他背後的那些資本支持者對利吉集團有操作的意向，那麼這就將會是一個激進的選擇。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克利夫蘭參議員起床之後就聯係他和他關係不錯，在同一個政治圈子裡的參議員們。
國會是一個很特殊的地方，儘管目前社會黨還是國會多數黨，不過已經有了一些預測，下一期時國會的座席會再次麵臨巨大的調整。
有可能自由黨在時隔很多年後，重新成為國會多數黨。
所以現在國會內部的變動也非常的多，好的，壞的，都有。
形成一個個政治利益圈子（利益集團）對這些參議員們來說就很有必要，抱團取暖永遠都是最好的選擇，無論強弱！
在一次次電話提起又放下後，克利夫蘭參議員已經有了一些想法。
他這個圈子裡沒有聯邦農業委員會和聯邦農產品貿易委員會的人，所以就會和利吉集團沒有什麼重合的地方。
可以讓他選擇的方向就更多了。
藍斯本以為中午的時候就能接到電話，他一直在等待。
不管是資本家還是其他什麼組織，包括黑幫，想要往上走，持續的壯大，就必須有更強力的支持者。
否則隻能被困頓在一小塊地方，並且隨時隨地都有滅頂之災的降臨！
如果有人想要除掉藍斯，把藍斯家族從金港城抹掉。
那麼他們隻需要更換了市長，更換了城市裡的警察，就能讓藍斯家族生存不下去！
你沒辦法天天和警察們對著乾，他們拿工資就是找你麻煩的，而你卻還要兼顧生意，家族的事業，還有和他們的對抗等很多事情！
必須有更強的力量支持，才能讓他走得更遠。
最近藍斯在和柯達家族產生摩擦的時候，他能夠感覺到……一種被動的感覺。
柯達家族並不是畏懼他們才選擇了回避，隻是不願意讓事態升級最終影響了自己，他們不是真的很重視藍斯，哪怕他們讓了一步，班迪的眼中也依舊沒有藍斯。
因為柯達家族在國會裡有人，動他們很容易，但是他們背後的那些大人物，就很難辦。
還有一年時間威廉姆斯議員就要上台了，他也不能完全把自己的“寶”押在威廉姆斯議員身上。
正好借助這次機會，活動一下，和克利夫蘭參議員聯絡聯絡感情，順便看看能不能再擴充一下人脈關係。
他等得有些焦急，湯姆等得也有些焦急，克利夫蘭參議員是一個很守時的人，很少會錯過約好的時間。
越是大人物，他們越是不屑於說謊，也更不屑於違約，能夠成為大人物，克己守約是最基本的一點。
做不到，或許也有可能會幸進，但絕對持續不了多久。
直到晚上六點四十幾分的時候，藍斯麵前的電話鈴聲才突然響了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等響了三聲之後，才接起了電話，“這裡是藍斯·懷特。”
“抱歉，下午我們討論了很久，這件事比我預計的多了一些選擇，所以我們用了更多的時間。”
“等會我們要去吃飯，你來一趟，我們坐下來慢慢聊。”
是克利夫蘭參議員的電話，他給了藍斯一個地址，藍斯立刻朝著地址趕過去。
這是位於新金市邊緣地帶環境非常密閉的一個彆墅，它並不屬於任何彆墅區，圈了一塊很大的地，然後裡麵有花園或者其他什麼東西。
其實更像是一個小型的莊園。
周圍種滿了植被，在外麵隻能看見一麵長長的植被牆，裡麵有鋼鐵的柵欄和尖刺，而且很高。
藍斯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在門口迎接他，他隻被允許帶一個人進入，他帶了馬多爾。
房子的安保人員檢查了他們的身體，確定他們沒有攜帶武器之後，才允許他們進入。
這裡看起來很幽靜，但是經常能看見躲藏在暗處的安保人員，外鬆內緊，大致說的就是這樣。
院子裡還有不少狗，它們看到藍斯和馬多爾的時候都紛紛站了起來，尾巴都豎著朝他們看過來。
旁邊有人讓狗狗們坐下，或許這才是它們沒有衝過來的原因。
進入了房間裡後，藍斯很快來到了一個一樓的偏廳，馬多爾被要求留在外麵。
因為克利夫蘭參議員隻提到了藍斯的名字。
藍斯整理了一下著裝後，挺胸昂首的推門而入。
一張賭桌，克利夫蘭參議員坐在賭桌邊，他扭頭看了一眼藍斯，笑說道，“最後一牌，稍等一會，過會我給你介紹一下這裡的先生們。”
也有其他一些人看向藍斯，不過都是很普通的目光，對他沒有什麼興趣。
他們玩得並不大，輸贏隻有幾十塊錢，看起來好像有點配不上他們的地位和身價。
但對於他們來說，賭博隻是一種消遣的方式，更多的還是交談。
坐在那什麼都不做的交談太枯燥了，一邊打牌，一邊交談，更有趣一些。
他們玩的牌藍斯看不太懂，比較複雜，在十多分鐘後，牌局才徹底的結束。
這點輸贏對他們來說和沒有輸贏一樣，可哪怕隻是一丁點錢，隻要能分出輸贏，就能讓他們滿意。
傭人們各自推著裝有水盆和毛巾的小推車停在他們的身邊，他們洗了一把臉，又洗了洗雙手。
一直在接觸撲克和錢幣，會讓他們中的一些人感覺到不舒服，有一種不乾淨的感覺。
“走，我們先去餐廳，邊吃邊說。”
他主動帶著藍斯走在最前麵，等他們進入了餐廳後，藍斯看到了湯姆。
兩人眼神上交流了一下，湯姆身邊還有不少人，有些藍斯上次見過，有些沒見過，應該是其他人的幕僚。
餐廳很大，不過開了兩桌，一桌在角落裡，湯姆他們坐在那桌，而最中間也是最大最豪華的桌子上，則坐著這些人。
有些人臉上始終帶著謙遜的笑容，有些人的臉上有一種傲慢和悠然，有些人冷冰冰的看不出他們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有一種非富即貴的特質！
一眼能看穿的特質！
考究的服裝考究到每一根線頭的走向角度和收線方式，所有的飾品也都格外的服帖合適，看到他們，人的腦海中就出現了一個詞——貴族。
聯邦沒有貴族，但這些人，又恰恰是貴族。
他們是沒有貴族頭銜的貴族，是隱形的規則，是人們看不見的貴族！
“坐到我旁邊來。”
藍斯都已經走到了最末位，但還是被克利夫蘭參議員要求到他旁邊去，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我給你介紹一下，首先要介紹的就是我們年輕帥氣的參議員的查爾斯·李斯頓。”
藍斯隨著他指向的方向，看到了一名其實應該有五十歲上下的中老年人，因為他的儀表和保養，藍斯不確定自己看到的外表是否能夠代表他真實的年紀！
既然如此隆重的介紹，那麼藍斯起身，微微欠身行禮，“萬分榮幸能夠認識您，查爾斯·李斯頓先生！”
看得出他們這群人現在心情都不錯，所以克利夫蘭參議員不介意多說幾句，“查爾斯推掉了下午重要的事情和我們一直在一起，談論你說的那些事情。”
“他為我們的決定作出了卓越的貢獻，就像是他的祖先那樣！”
“對了，你可能不太知道這些，你可以去看看立國憲章，他的祖先在上麵簽了字！”
這句話讓這位查爾斯先生終於露出了笑容，“噢，康忙，傑弗裡，你沒有必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
他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藍斯看得出，這位查爾斯先生對他祖先曾經參與建國非常的重視，並且也希望被人知道這件事。
在聯邦有五十個“建國家族”，他們在立國憲章上簽署了自己的名字，代表了他們所在的勢力，共同建立了聯邦。
也有一些人認為他們就是人世間最大的剝削統治機構，因為每個簽了名字的人都是大地主，大農場主，大種植園主，大奴隸主……
他們有著一些列讓小黑皮膽戰心驚的頭銜，甚至是“大軍閥”！
但人人向往的“自由聯邦”，恰恰就是這些最擅長揮舞鞭子的人建立的，這可真他媽有趣！
不過現在人們提起這些，大多都不會想到這些。
他們隻會感覺到有一種曆史的厚重感，使命感。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所求”，有些人想要的是財富，有些人想要的是性，也有人想要的是名氣。
藍斯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難以置信和震驚，這極大地滿足了查爾斯的虛榮心，“你可以和傑弗裡（克利蘭夫參議員）一樣，叫我查爾斯。”
藍斯微微頷首，但他不會這麼稱呼，直接稱呼名字是非常親近的人才有資格做的。
他這麼說其實是給克利夫蘭參議員麵子，而不是給他麵子，他如果真的這麼喊了，就是搞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但又不能直接反對。
所以他會繼續稱呼他為“李斯頓先生”，而不是“查爾斯”，這樣大家的體麵就都有了。
他清楚什麼是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