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向南早上起來的時候,院子裡鬨哄哄的。
因為要提前回鄉過年,若白要回單位跟老魏交接工作走的比較早,他出來刷牙的時候,正巧看到徐大毛嘻嘻哈哈的從中院進來。
“大毛哥,咋了這是?”
“嘿,周圍的鄰居聽說公廁是被鄭家那傻小子炸的,今早全來找麻煩了!大夥兒都讓他們家賠償呢!”
這公廁一被炸,附近七八個院子想要上廁所,都得去500米開外的巷子口。
難怪鬨哄哄的,原來出了這事兒!
李向南默然點了點頭,瞧他要進屋,便從兜裡摸出三百塊錢,叫住徐大毛,“大毛哥,這錢先給你,你今天要是有空就跟我爸去把房屋的手續給辦了,我們過年要回鄉,來的時候麻煩你把這屋子收拾好!”
昨天才說房子的事情,今天李向南就把錢都先給了,這讓徐大毛驚喜激動的同時,又十分感慨李向南的財大氣粗。
“李大夫,你放心,我今天請半天假!一準兒幫你把事兒辦好!”
奶奶慕煥英的事情還沒有著落,過完年一家子人肯定會繼續待在燕京的!
這是長久之計,所以把爺爺和父母的住處安排好,是必須的。
辦完這事兒,李向南草草吃完飯便推著自行車出門。
路過中院,還有不少人在鄭家門口罵,聽不少鄰居說秦春蓮已經帶著鄭小蒜去街道辦想辦法去了!
昨晚喻大爺號召大夥兒一起出錢給鄭家擦屁股的事情沒有落實好,現在鄭家估計是火燒眉毛了!
出了院子,騎上車便直奔念薇醫院。
現在春雨醫療已經放假了,南怡器械的收尾工作也差不多了,按摩館早已經封箱了。
現在各行各業都在等著過年。
但醫院是比較特殊的存在,疾病並沒因為春節的臨近而選擇消退。
所以上午李向南找了鄭乾和許萍,開了個小會兒,把年關前後值班的事情安排好,工資也相應的給值班的人加兩倍,該付出的要付出,不能寒了員工的心。
本來還打算今年過年前請春雨、南怡、念薇的所有員工開個年會的,吃個團圓飯的!
可李向南回頭一想,就覺得此事不能提前做了!
今年是80年,各項事業最基礎的一年,所有東西都百廢待興,開年會雖有振奮士氣的意義,可話說的多了,容易讓人產生畫大餅的嫌疑。
如果是明年81年年關前舉行年會,大夥兒腰包裡鼓鼓的,有了實際性的收獲,那個時候說要帶大夥兒去紐約敲鐘,估計都沒人不信!
發了物超所值的年貨,給過年值班的員工發三倍工資獎金,在第一年捉襟見肘的時刻做到這樣,已經屬實不容易了!
慢慢來吧!
李向南這麼告誡自己。
叮鈴鈴!
正跟鄭乾許萍開著會呢,桌上的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院長,那我們先走了!您說的事情我們今天就開始落實!提前祝您和家人萬事如意、大吉大利!”鄭乾立馬拉著許萍站起來,一邊祝福一邊笑著離去了。
李向南這才接了電話,喂了一聲。
“小李啊!是我!”
電話裡傳來一聲熟悉的嗓音,李向南渾身一震,立馬喜道:“章書記……”
“叫什麼書記,叫伯父就好!”章之洞在電話裡很是親切,第二句話就直奔主題,“你啥時候來廬州啊?”
“章伯父!”李向南笑了笑,心裡頭有些意外。
過年要去見他,這是11月份在廬州培訓的時候就答應章之洞的,沒想到對方比自己還要在意,甚至親自打電話過來詢問時間。
要知道,自從章之洞從副省長升為省委書記之後,工作量、身上的擔子可比從前重多了!
用一句日理萬機是真不為過!
可他卻在百忙之中,還依舊掛念著跟自己的約定,這太難得了!
“章伯父,原本計劃是二十八回去的!路上去拜訪拜訪您的!”李向南把計劃說出來。
“這樣啊……”
電話裡傳來一聲惋惜,瞬間被李向南捕捉到了,他能聽出老人語氣中的情緒,於是馬上道:“章伯父,上次沒好好跟您聊聊,所以我改變了計劃,我大年二十七就去一趟廬州,跟您見個麵,咱們好好聊一聊!”
“那感情好!你在廬州歇一天,正好解解乏,我們認認真真的聊一聊!”章之洞語氣忽然激動起來。
“好的,好的,那就這麼說……”
李向南剛要掛電話,章之洞忽然問道:“對了小李,你爺爺也回鄉吧?這次跟你一起?”
“嗯,是的,回老家過年,也是爺爺的意思!”
“那正好,我挺想他的!正好有個人想要見一見老爺子!我等著你啊!什麼時候的火車票你回頭告訴我一聲,就這個電話你記一下……”
李向南拿筆快速的記下一串電話號碼,這才掛了電話。
側頭看向窗外的天空,他總覺得章之洞除了見自己聊一聊之外,這次有人要見爺爺才是重中之重。
誰會等著見自己爺爺呢?
這麼著急的話,他怎麼不來燕京呢?
不過既然約定了,那就先買票吧!
在電話黃頁上找到火車站售票窗口的電話,撥了出去。
“喂……麻煩幫我買五張13號去……”
“嘟嘟嘟嘟!”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電話裡傳來一陣忙音,扭頭一瞧,訝異道:“宋怡,我買票呢!”
“買啥票,呐!”宋怡一隻手按著話筒,一隻手張開把車鑰匙吊了下來,“我爺爺吩咐的,把車借給你們家開一個春節,反正我們不用!”
“嗨喲!”李向南心頭一喜,放下電話,趕緊去倒茶,“一定替我謝謝老爺子!等我從紅山回來,一定第一時間去給他拜年!”
“注意安全啊!”宋怡笑著接過茶,朝電話勾了勾,“大年二十七就回啦?”
“嗯,要去廬州先跟章之洞見一見!紅徽商會的幾個老關係已經提前打下了基礎,南皖在改革開放中有不可替代的作用,那裡是咱們在燕京之外最重要的底牌!有些事情還是要談一談的!”
宋怡眼睛一亮,佩服道:“你做事情,總是那麼周全!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嗯,等年後回來,我仔細跟你彙報彙報談話的成果……”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嘭!
李向南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樓下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叫罵聲。
他和宋怡對視了一眼,快步走到窗邊,凝眉朝樓下看去。
就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被一個中年人伸手揪住磨破邊的棉襖領子。
布扣子崩裂的脆響混著北風,驚飛了落在雪堆上啄食的麻雀。
“你放開……”
男孩梗著脖子滿臉憋的通紅,雙手在男人的胳膊上猛烈的敲打著。
嘩啦啦!
正有一個婦人用腳揣著壘在一旁的竹匾,掀翻的刹那,焦糖色的瓜子雨潑在結了薄冰的雪地上,幾粒滾進排水溝,被臟水裹著轉瞬不見。
白色的黑色的鞋墊兒、襪子被婦人的腳狠狠碾進黑灰泥濘裡,不複它從前的顏色。
針頭線腦、紐扣、橡皮筋被婦人抓起來像天女散花似的拋向了荒敗的花壇裡。
周圍頓時一片狼藉。
“彆動我的東西,彆動我的東西,我讓你們打,讓你們打,求你們了……”
男孩淒厲又無助的哭聲,像是茫茫大海裡脆弱哀憐的浮萍。
李向南心頭驟然竄起一陣火氣,拉開窗戶大聲吼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