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複蘇!人工呼吸!
這些新名詞聽著就讓人渾身一震。
然而身為四九城的居民,大夥兒對於新鮮事物的接受能力,在全龍國來看,都是屬於前列的。
在場這些個老燕京人,就算是沒見過,那也從報紙上、廣播裡,甚至口口相傳的各種故事裡,聽說過這種急救的方法!
這一般碰到溺水的人,大夥兒自然有力的出力、有氣兒的出氣,不管是孩子、婦女、男人被人從水裡撈出來,大夥兒肯定是想方設法的把人救回來!
可問題隨即就來了!
現在是曾小寶!
她可是附近院子出了名的刺頭、潑婦,誰沒被她得罪過?
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人們能夠拋下過去的成見去救她嗎?
那救了她,她會對施救的恩人感激嗎?
不!不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在這種危機時刻,就應該拋棄世俗觀念和恩怨情仇,奉行生命至上的原則,先把人救回來再說!
在大仁大義麵前,那些蠅營狗苟自然不算什麼了!
熱心腸的街坊四鄰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間用眼神鼓勵著,紛紛上前準備營救曾小寶!
可問題又來了!
現在救曾小寶被大夥兒自我安慰,從心理層麵上做好了建設給克服了!
可現在,曾小寶是溺糞!
她不是簡單的溺水啊!
這誰下得去嘴啊?
明白了這其中邏輯的人們,再一次的頓住了腳!
著實是害怕了!
雷進也是人,李向南也是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悲歡離合,人之常情!
自然也有厭惡和生理上的不適!
周圍的鄰居們,甚至已經有不少人把這熱心腸的兩位醫生隱隱的隔開了。
他們是真不忍心看著李、雷二人——以身犯險!
而且,彆說周圍的鄰居街坊了,現在就算是鄭家人自己,都不忍心請李向南和雷進了!
因為他們發現——
自己也下不去嘴!
雖然躺在地上的,是他們的婆婆、奶奶以及老婆前夫的媽!
平頭小老百姓,克服心頭的障礙,這已然很難了!
再遇到這種極其棘手的情況,那真叫比登天還難!
此刻,鄭家的整個主心骨——秦春蓮,她自己也傻眼了!
你說去救婆婆吧!
她是真的下不去嘴!
你說不救吧,那誰來救?
讓兒子來救?女兒來救?
那她這個母親就不稱職啊!
讓大雙來救?
雖然曉得這是危急時刻,但這人倫上,她還是多少有點接受不了!
現場忽然陷入了死寂。
因為幾乎所有人都因為想通了這裡頭的彎彎繞繞,而陷入了極其矛盾又極其複雜的思想鬥爭之中。
可冥冥之中,另外一種焦躁的、不安的、忐忑的情緒又逐漸在鄭家人心中占據了上風!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就意味著他們的親人曾小寶,就會越來越危險!
可要是開口請人救人!
他們也是開不了口!
“你自己都下不去嘴,你指望我們這些外人?”
秦春蓮甚至都已經想到了街坊的說辭,而顯得更加矛盾躊躇。
這裡的鄭家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緊緊攥著自己的手心,摳出了血痕,嘴唇上咬的出了血,唾沫咽的跟翻浪花似的。
“大雙,要不……”
終於。
秦春蓮決定把賀大雙推出去,顧不得被人罵不孝,顧不得被人罵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顧不得會被這個陪伴自己十幾年的男人埋怨。
“春蓮!?”
果然!
一聽秦春蓮這充滿哀求與不甘的聲音,賀大雙就明白了所有。
他在震驚的同時,更覺得有些蒼涼。
你自己下不去嘴的人,卻叫我去救!
你還是沒把我當回事情啊!
我就是你實現各種目的的工具人是吧?
當舔狗的意識開始覺醒,他們的確有種人間不值得的落寞感。
賀大雙的心情,此刻就是這樣!
他原本以為這幾天,自己施展了男人雄風,一步一步把秦春蓮征服了,對方就可以聽自己的,甚至會愛上自己。
可現在……他感覺自己是個小醜。
“……”麵對賀大雙咄咄逼人的眼神,秦春蓮不敢直視,而是趕忙扭過頭避開他的眼神。
怎麼,你也曉得自己過分了嗎?
賀大雙心思晦暗,此刻半分救人的心思都沒有了……
噠噠,噠噠……
然而此刻,安靜的人群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正月裡來是新年啊,大年初一頭一天啊。家家團圓會啊,少的給老的拜年啊……”
甚至,還夾雜著一陣熟悉的、雀躍的,無法抑製的高興情緒的歌謠在人群裡飄蕩著。
“喲,老傅,我尋思著泡完澡,去你那剃個頭的,去了你不在,原來你怎麼跑這來了?”
“嘿,鐵拐李,找兩個人去啊,我今晚一缺三,咱整一場,來個通宵,二八杠怎麼樣?”
“哎喲,王嬸兒,什麼風把你從家裡吹出來了……哎喲,咋這麼臭啊?你們咋全在這?”
李向南和雷進秦若白對視了一眼,扯著嘴角看向人群外頭。
就見郝大爺郝二慶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晃晃悠悠、趔趔趄趄的從巷子口走進來了,顯然是喝多了!
這廝,估計是去哪個酒館喝酒過小年去了!
郝班長郝建大概是太忙了,過小年都沒能回家。
“媽!”
然而很快,一聲帶著提醒的激動聲音響在公廁裡,鄭狗剩的音調陡然拔高了。
人們扭頭看去,就見鄭狗剩和秦春蓮鄭曉翠鄭曉霞的臉色瞬間變得充滿期待起來。
“狗剩!快,快叫爺爺!”
秦春蓮的眼睛裡綻出希望的光芒,頓時神采奕奕起來。
“……”賀大雙看著她,默默退到了人群裡去,越發感覺麵前的女人太過陌生。
“哎!”李向南默默歎了口氣,他已經曉得秦春蓮想乾什麼了。
“爺爺!”
在人們驚悚、詫異、仿徨的眼神之中,鄭狗剩一點猶豫都沒有,衝上去就大聲的喊起來。
“爺爺,爺爺!”
然後,不需要多說的鄭曉霞鄭曉翠也跟著呼喚起來。
“???”
走到自己院子門口,正準備進院子的郝二慶,嘴裡叼著煙扭頭看去,驀然渾身一震。
他迷茫的神情忽然僵住,隨即臉上爆燃出一片驚喜和激動,忙把煙拿了下來,失聲叫道:“狗剩,你剛才……你剛才叫的是我嗎?”
“是啊,爺爺!我叫的就是你!”鄭狗剩親熱的上前把他的衣角拉住,笑道:“爺爺,我認你了!”
“爺爺,我們也認你了!”鄭曉霞和鄭曉翠跟著說道。
周圍的人看著這一幕,滿眼都是唏噓。
果然!
鄭家的人,是沒有節操的!
“好,好,好!”郝二慶眼眶通紅,驀然流出了眼淚,這等待了多少年的親情時刻便是他日日夜夜想要實現的夢想。
可他剛剛高興了兩秒鐘,鄭狗剩便拉著他朝公廁走去,“爺爺,帶你去個地方!”
郝二慶笑了笑,“狗剩,咱們去哪兒啊?”
“先把我奶奶救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