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朝堂對奏,肯定不能說大白話。
不過,說的太繁瑣了,那也就不是朝堂對奏了。
對奏的目的,就是為了溝通交流。
皇帝能通過對奏知道大臣們的意見。
大臣也能通過對奏揣摩皇帝的意思。
此外,總有一些事,是需要皇帝自己拿主意的。
擅作主張的下場就是滿門抄斬。
故此,朝堂對奏跟遞呈奏折不同。
大白話跟古文基本上是一半對一半。
沒什麼長篇大論的引經據典。
現代人也能聽明白。
頂多是偶爾琢磨一下。
因為很少有大臣會把話說的太清楚。
這位新任禮部尚書的意思,說人話,翻譯一下,不外乎是:既然兵部那邊想不出不動用林朝辭還能擊退豊朝兵馬的辦法,不如讓我們禮部把西洲使團請上來套套話,反正咱們有林朝辭兜底,彆看豊朝的這位五皇子在信上寫那麼多,他但凡知道咱們後漢一朝的底蘊,都不會寫這封信,寫這封信的用意就是試探咱們後漢一朝,因為他也摸不清咱們後漢一朝的實力,既然如此,咱們也就沒必要為西洲扛著壓力了,反手把這個難題推給西洲就是,你們西洲自己的麻煩,總要你們西洲自己解決,解決不了也好辦,被我們用此事拿捏一下即可,反客為主,這可是我們禮部擅長的套路。
禮部的職權範圍很大。
祭祀、犒賞、招待外賓、談判,等。
這些都是禮部的職責。
就連崇平帝桌上的寶印,都是由禮部監製定做的,規格是什麼,一共應該有多少寶印,幾枚寶印是一套,大到皇宮建製,比如門口的盤龍柱應有多少根,小到水榭樓台的數量,都是禮部負責的事務。
而工部則負責繪圖和建造。
禮部不懂繪圖,隻懂數據。
說白了,就像甲方和乙方,甲方說需要五彩斑斕的黑,剩下的,就是乙方的工作範疇了,乙方怎麼做是乙方的事,甲方看看成品就可以了。
正因如此,工部於禮部而言頗有一種不管死活的美。
禮部誇誇其談,又是引經據典,又是尋訪古製,工部隻能在這邊埋頭苦乾,恨不得把磚頭塞進禮部的嘴裡,讓這群最強王者了解一下困難。
外交方麵,也是禮部負責的。
這是一個乾好了比兵部還剛,乾不好全天下最慫的職位。
能乾好的,好比漢朝的禮部。
尤其是漢武帝時期的禮部。
兵部說不能打?
不,我禮部說可以!
我禮部可以玩戰略震懾!
我禮部能從談判桌上咬下肉!
兵部?
一群丘八,我們文官都不慫,你們慫個屁啊!
乾不好的,好比宋朝的禮部。
天天“以和為貴”說個不停,要麼就是用“我大宋乃是天朝上國,自當有容人之量和寬厚之心”這種屁話做借口,割地求和或賣國求榮。
兵部?
一群丘八,一點都不懂大局為重!
故此,兵部的頭鐵、吏部的清廉、工部的匠人、刑部的人情、戶部的金庫與禮部的底線,是曆代朝廷中最出名的東西,有些時候,禮部的底線能有多低,就連禮部尚書自己都不知道,可見一斑。
而現任的這位禮部尚書之所以如此沒有底線,跟他的前輩有關。
他的前輩就是上一任的禮部尚書。
主張以和為貴。
主張用聯姻的方式換取邊境和平。
其實,像這種事,後漢一朝也不是沒發生過,太上皇在年輕時就打過敗仗,當時雖未割地求和,卻也是給漠北一帶的諸多部落送去了大量金銀財寶與少量皇室貴女,算作買和平的錢。
直到賈代化這一輩崛起。
到了後期。
後漢一朝才勉強揚眉吐氣了。
然而,即便如此,也是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說法,所謂的揚眉吐氣,不過是能死守邊疆防線,不會再被漠北那些蠻子打進自己家裡而已。
對外自然是說揚眉吐氣。
可是,對內,太上皇自己也清楚。
因此,太上皇才在邊軍成長起來後,立馬翻臉不認人,不再對外輸送金銀財寶與皇室貴女,在邊疆發生過幾次摩擦後,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算是一個比較有底線的帝王。
所以,將後漢一朝曆代禮部尚書的脾氣秉性加起來,取平均值計算,前任禮部尚書乾的雖不是有多出色,卻也算不上是喪權辱國,尤其是當時的邊疆將門剛被太上皇移交給崇平帝不到一年,禮部尚書求穩,倒也並非秦檜之輩。
可是,他遇見了最想做出宏圖大業的帝王與最肆無忌憚的錦衣都督,被錦衣都督當著所有人的麵,天雷貫頂,並順手來了個滿門遭雷劈。
以另一種方式登上了史書。
故此,彆管這位前輩冤不冤枉,這位現任的禮部尚書肯定是強硬派。
不想死,就隻能是強硬派。
幸好崇平帝也是強硬派。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崇平帝的強硬態度,給後漢一朝如今的政治風向樹立了一個明確的標杆,文死諫,武死戰,儘管仍有一些濫竽充數的官員,但在崇平帝繼續在位的期間,他有信心把後漢一朝改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一揮手,就同意了禮部尚書的建議。
召西洲使團入殿覲見。
談判什麼的,可以往後放放,且,這方麵都是禮部負責的,皇帝不會親自下場跟一個使團砍價還價。
正規流程都是如此:使團遞交文書→得到禮部審核記錄→禮部呈交給皇帝處理→皇帝決定見或不見→如果不見,就此中止,如果見,在朝會上與文武百官一起見→覲見完之後,由禮部安排住宿,並有禮部的專業官員負責談判→皇帝插手,或,讓禮部官員自行發揮。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
就像談判。
漢武帝一定比禮部官員強嗎?
禮部官員的獅子大開口,偶爾甚至能嚇到漢武帝,因為即便讓漢武帝來,他都不敢做這種壓線的高危操作,生怕這種獅子大開口把人嚇跑了。
故此,有些擁有自知之明的皇帝也會把這種權力下放。
對禮部官員而言,這就是最舒適的。
不過,西洲使團既然敢來,自是做好了登殿之後麵臨一切困難的心理準備,也想過了有可能發生的一切事。
在後漢一朝文武百官的默默注視下,一名容貌敦厚、稍有風霜、神色沉穩的中年人走在最前方,手持節杖,是為西洲使團的領隊,兼此次談判的主使。
帶領身後的一男一女。
坦坦蕩蕩的踏入了殿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