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請起,王大人請起。”
“出宮前,聖上曾刻意叮囑過,不必拘禮。”
小黃門捏著尖細的嗓音說著,把膝蓋都沒落地的林如海扶了起來,望著林如海身後也準備跪地的林黛玉幾人,及,根本就沒打算跪的林朝辭與,連忙擺手:“林姑娘與林公子也不必拘禮,聖上有旨,兩位乃功勳之後,未能出城迎接,已是事務纏身,快快請起。”
這就是會說話的。
林黛玉倒是想跪。
可誰看不出來林朝辭本就沒想跪?
說“快快請起”實則隻是個台階。
隻要我說的夠快,就是你反應夠慢,也就不算蔑視皇威了,說話的藝術,這位小黃門是懂的。
林朝辭也是真的懶得跪。
且,他這一跪,崇平帝還真受不起。
便是人間天子,也會折壽十年以上。
也算是好心有好報了——崇平帝雖不知道,卻也沒讓他跪,反倒救了自己那為數不多的壽元!
至於碼頭上的其他人,則“呼啦”的一聲都跪了。
老管家、紫鵑、林家家仆、水手等。
就連周圍的禁衛軍,也都單膝跪地。
站著的隻有五人:林如海、王子騰、林朝辭、林黛玉與黃蓉,這份體麵,崇平帝是給到位了!
聖旨沒啥營養。
又不是詔書,也不需要有營養。
詔書是麵向天下人的旨意。
而聖旨卻隻是皇帝的命令。
也就是說,口諭也算是聖旨的一種,私旨也算是聖旨的一種,凡是皇帝下達的命令都算聖旨。
自然也就分內外,分親疏。
親近的,就沒必要整什麼官話了。
概括一下,就是趕緊讓林如海入宮,我讓王子騰來接你了,把鹽業方麵的大事小情跟我彙報彙報,再商量商量你的職位,還有林朝辭的安排。
後麵兩句話,是隱喻。
林朝辭聽出來了,卻也沒意見。
權勢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像什麼狗眼看人低,紈絝仗著身份刁難你,行俠仗義卻被倒打一耙之類的破事,隻要你有權,這些破事不躲著你都是萬幸,如何敢過來找茬?
故此,宣讀完聖旨,並將聖旨交到林如海手中後,這位小黃門也就拍拍屁股,帶著禁衛軍走人了。
他可不是那等沒眼力見的人。
更不會催促林如海趕緊入宮。
聖上沒出來迎接,那就不用著急,又有不必拘禮的口諭在此,說是速速入宮,卻在字裡行間,流露出了對林如海的那份照顧與理解。
就算退一步來說。
林如海自己看著辦唄!
怎麼做,莫非還要他這個小黃門教?
他又不是戴權,可沒那麼大的權力。
就算是,這份口諭也沒啥可解讀的。
見這位小黃門走了,林如海與王子騰也終於是敢說自家話了,簡單的寒暄過後,王子騰這才看向了林黛玉:“這位就是世侄女吧,我家那個潑辣的小侄女可一直對世侄女誇讚不已,說其有西施之貌,弱柳扶風,現在看來,卻也有誇大之處,世侄女的氣色雖有不足,卻未至虧空,我曾聽聞世侄女有先天不足的隱疾,能調養到這般地步,倒也不差了。”
林黛玉抿抿嘴。
屈身,行了個女子禮。
客客氣氣道:“見過王世叔。”
隻有自家人,才敢說這些敏感的話。
什麼貌比西施啊……
什麼弱柳扶風啊……
什麼先天不足啊……
若是外人,少說要打入“登徒子”的行列中。
也多虧王子騰是長輩。
這才少了幾分曖昧的嫌疑。
王子騰也沒在意林黛玉冷淡的態度,多年不見,此前,林黛玉更是從出生至現在都沒見過他一麵,若能熟絡起來,那才是怪事好吧?
混了個臉熟,算是不錯了。
關係隔的太遠,甚至都不如林朝辭。
林朝辭好歹也是他的侄女婿,與王熙鳳的丈夫賈璉處於一個級彆的關係,而他認識林黛玉,靠的是王夫人的小姑子的丈夫才認識的。
這關係能一樣嗎?
故此,與林朝辭打招呼時,也就多了幾分親切,笑道:“薛蟠那孩子把你說的天上地下絕無僅有,今日一見,果真是個品行極好的。”
張口閉嘴不提林朝辭殺了四千多人這檔子事。
隻是在心裡,每當想到此事時,仍陣陣發寒。
那可是四千多條人命啊!
說沒就沒了!
他巡察九邊,查的是邊防空餉。
卻也並非沒見過死人長什麼樣。
可他這一路上見過的死人也沒四千。
估摸著,就算是那千古人屠白起,封狼居胥霍去病,白馬銀槍趙子龍,親手沾染的鮮血,也不過如此吧?
林朝辭沒冷臉待人。
即便王子騰與他並不熟。
點點頭,笑道:“叔父過譽了,我也不過是一胸無大誌的閒人,天上地下絕無僅有之詞,過於誇大,在這天底下,又有誰不是獨一無二的呢,品行什麼的,總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每當我想到我是個閒人時,也就不在意彆人的看法了,便是眾口鑠金,又與我何乾?”
“豁達!”
王子騰拍手稱讚。
細品之下,能聽出裡麵的狂。
可林朝辭他就是有狂的資本。
哪怕當今聖上不想對邊關用兵,也絕不會招惹這種人物,寧可好吃好喝的供著,也絕不廣發通緝令得罪,這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隻是,簡單的寒暄兩句也就算了。
崇平帝那邊還等著呢。
反正晚上林如海與王子騰都會去賈府拜見老太太,也就是賈母,故此,也隻是混了個臉熟後,就翻身上馬走了,留下林朝辭與林黛玉一行人在碼頭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所事事。
“去賈府吧。”
林朝辭戳破了這層窗戶紙。
得到了林黛玉的一直讚同。
黃蓉?
紫鵑?
老管家?
其他人?
意見都不重要,好吧?
……
而在林朝辭與林黛玉坐著車馬,從碼頭走到榮寧街時,林如海與王子騰二人也已走到了禦書房外。
門口值守的小太監連忙進去稟報。
隻過了兩三秒,一道稍顯低沉卻中氣十足的男子聲音,就穿過了層層空間,落到了林如海與王子騰二人耳中:“進。”
林如海與王子騰眼觀鼻,鼻觀心。
皇帝把你當成心腹。
可你不能真把自己當成心腹。
為臣,要知道進退。
像鬼才與梟雄的那種組合才少見。
跨過高高的門檻,邁入禦書房內,雖沒有拘謹的痕跡,卻好似處處寫滿了規矩,林如海在前,王子騰在後,隻因王子騰就是個陪坐:“臣林如海/王子騰拜見陛下!”
“起來吧。”
長案儘頭。
氣勢渾厚霸道,容貌稍顯刻薄,更多的還是嚴肅,很有男人味的中年男子,身穿明黃色龍袍,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唇角微微上揚,如此說道。
隨後,從桌後站起。
走到林如海身前。
伸手,主動扶了林如海一把。
不知不覺對身旁的戴權使了個眼色。
不知不覺周圍的宮女太監就消失了。
也在不知不覺間,戴權走到了門外,接過了看門的工作,將一切秘密藏在了身後的禦書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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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