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還是殺的不夠多。”
林朝辭的語氣中充滿了對生命的漠視。
並非他不重視生命。
隻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殺，不能解決一切問題，也不能扭曲一切真相，就像數學題一樣，殺誰都改變不了你寫不出答案的事實，可是，現實也並非數學題，真相也並不重要，太多太多人喜歡把親眼所見的一切當成真相，可是，這些被親眼所見的真相真的就是真相嗎？
並不一定。
故此，就像世人不會去過度追究真相一樣，殺掉提出問題的人，也能間接解決這個問題。
這是最簡潔有效的方法了。
此外，沒有方法能比它更簡潔有效。
林如海久居高位，對殺氣什麼的沒有感覺，隻覺周身一冷，也就沒當回事，可黃蓉與龍衛卻是渾然一驚。
不由得遍體生寒。
尤其是這名龍衛。
黃蓉隻是見過血，而這名龍衛卻是實打實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悍卒，一身三流的三腳貓功夫，雖不高，卻也能隱約窺見那絲殺氣之下的源頭——不知屠戮了多少人才如同大海一樣磅礴的殺意！
連忙咳嗽一聲。
示意林如海彆說了。
隻是，林如海卻沒明白這名龍衛咳嗽的意思，以為是自己叔侄間的“密謀”讓人家難辦了，彙報不是，不彙報也不是，這番屈打成招的吃相太難看了，微笑著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旋即，撇開了這個話題，點到為止。
話鋒一轉，語氣有些遲疑：“直接殺肯定是不可能的，殺了他們舵主，底下的那些青壯沒人管，一定會出大事，咱們還是要遵守國法，公事公辦，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意見，不知世侄願意聽否？”
林朝辭示意繼續說：“洗耳恭聽。”
聞此一言，林如海也就賣了個關子，態度及語氣都有點意味深長的感覺：“不知世侄功夫如何啊？”
“功夫？”
林朝辭摸著下巴，斟酌片刻，這才找到一個還算恰當的回答：“大概就是百十人拿不下的水準。”
沒錯。
兩百人拿不下，也是他。
五百人拿不下，也是他。
上千人拿不下，還是他。
若上千人都拿不下他，這百十號人不也一定拿不下他嗎？
林如海沒聽出這話裡的謙虛。
黃蓉卻覷著眼，瞧了瞧身邊這個謙虛過頭的家夥。
桃花般的眸子裡滿是無語。
仔細想想，倒也挑不出毛病。
而林如海，也在得到這個讓他滿意的回答後，將他的計劃和盤托出，儘管這個計劃著實有點複雜：“我想讓世侄你找個機會潛入漕幫，取到漕幫與甄家勾結，販賣私鹽的證據，漕幫與甄家是合作關係，所以，漕幫不可能沒有一些拖甄家下水的證據，而這最好的證據，一定是販賣私鹽的賬本，因為隻有這等殺頭的東西，才不怕被偽造，也沒人會偽造！”
“然後世叔你就想著……嗯……用這份證據，威脅甄家站隊，表示伱們甄家想活命就要聽我的，對吧？”
林朝辭像是某個退休老乾部一樣。
抱著手，坐在椅子上。
林如海這才鬆了口氣。
知道林朝辭聽懂了他的意思。
點點頭，笑容中隱約有幾分苦澀：“就是要讓世侄你當一回梁上君子了，實在過意不去。”
林朝辭卻沒搭話。
嗤笑一聲，語氣裡不無挑釁：“過意不去還是免了吧，說真的，林世叔，你是一個好官，也是一個好人，可是，你唯獨不是一個好丈夫，及，好父親！”
說著，沒給林如海開口的機會，微垂的眉眼開合間，精光爆爍，殺意席卷間，竟空地起寒霜：“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不會在老婆死後，接受這種看似和平的結果，我理解你的大局為重，然，主動權是在我的手裡，就連我為你解毒，也不過是履行我當初的承諾，我也聽人說起過，黛玉她在賈府過的是什麼日子，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既然她沒說是什麼麻煩，那我也就隻好把我看見的麻煩替她清掃乾淨了，她需要安全感，那我就送給她一個安全感，等你回京之時，她便有了真正的家，不再受那賈府裡幾個無知愚婦的困擾，而剩下的，也就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了！”
說罷，鬆開手。
起身，一甩身上的風衣。
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隻有那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蕩在這間書房裡，擲地有聲：“彆管是指使者還是被指使者，一頓驟雨般的壓製，終將迎來更猛烈的報複，要學那大海，海嘯之下，要麼就選擇跪地臣服，要麼消弭於海嘯之下，林世叔有保護女兒的念頭，可是，林世叔卻也忘了一個道理——這天下間，有千日做賊的，卻沒有千日防賊的，百密一疏，照我看，還不如斬草除根，一勞永逸！告辭，請留步，不用送，最早明日，最晚今日，林世叔就算入眠，也不要睡的太沉穩，證據很快就會擺到您麵前，頂多，需要您帶人接收，及，確認一下！”
黃蓉的眸子裡似乎冒出了小星星。
這話說的太有男人味了。
她已經聽懂了林朝辭想要做什麼。
更羨慕著林朝辭的妻子。
有這樣一個不顧大局的可靠丈夫。
大局？
狗屁！
小局都沒了，還大局呢！
爺的小局就是那所謂的大局！
說大局為重的人，都給爺爬！
殺了一位先天高手承諾要保護的人的母親，若不血流成河，都配不上“先天”這兩個字！
故此，黃蓉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起身對林如海一抱拳，行了個江湖禮節，硬邦邦的說了一句“告辭”後，轉身就走，隻是幾個閃身，就難辨行蹤，令林如海剛抬起想要挽留的手僵在了空中。
“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
半晌，林如海才放下了手。
自顧自的歎罷，目光中稍有懇求，對一旁遲遲不能回神的龍衛道：“就麻煩將軍照看著點了。”
“照看？”
“誰照看誰？”
龍衛起身，走到黃蓉椅子前。
拿起桌上的那盞茶。
掀開杯蓋，果不其然，裡麵剩下的小半杯茶水全都變成了冰沙，撚了撚，一股刺痛感從指尖傳來。
令這名龍衛苦笑不已：“我想，還是多照看漕幫與甄家吧，就是不知道今晚他會對誰動手，林大人，說句不該說的話，你該和這揚州太守聯手了，不然，那四千多條人命一出，以你手下的這幫鹽丁，根本管控不住局勢，調兵吧，也隻有如此，才能保住這揚州城內的家家戶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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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