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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集 蘇峻造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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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三二六年,乃東晉鹹和元年,成漢玉衡十六年,漢趙光初九年,後趙八年。

慕容廆與段氏和睦而處,力勸段牙遷都,於是段牙徙都令支。

段疾陸眷之孫段遼欲奪其位,便以徙都為罪,十二月率國人攻擊段牙,殺之自立。

段氏自此日益強盛,其地西接漁陽,東界遼水,統轄胡、晉三萬餘戶,騎兵四五萬人。其時北代王拓跋賀傉病故,其國中百官擁立其弟拓跋紇那為主,亦稱代王。

是年六月,晉徐州刺史劉遐病卒。成帝甚為哀憫,詔命厚葬,以幼子劉肇襲其父爵。並令郗鑒繼任徐州刺史,郭默兼領劉遐部眾。

郗鑒既領徐州刺史,次日辭帝起行。

當時王導雖然稱疾不朝,但聞摯友郗鑒離京,於是私下餞行相送。

鹹和元年八月。庾亮深忌陶侃在外擁有重兵,遂調溫嶠鎮守武昌、王舒居於會稽,以固軍權;又命增修加固石頭城牆垣,嚴加防備。

同年十月,禦史中丞鐘雅彈劾司馬宗謀反。庾亮不問青紅皂白,立即捕殺司馬宗,三子廢為庶人。同時將其兄太宰司馬羕貶為弋陽縣王,大宗正虞胤左遷桂陽太守。

司馬宗之死,成帝並不知曉,後久不得見,便問國舅庾亮:向日白頭公公何在?

庾亮答道:因謀反,被誅矣。

成帝聞言淚下:舅言人作賊,便殺之;人言舅作賊,當如何?

庾亮聞言不知所措,懼而變色。

丹陽尹阮孚向與庾亮交好,此時見其狂悖,便對家人道:今江東創業尚淺,主幼時艱。庾亮年少,德信未孚,一日掌權,便作威福,以我觀之,禍將及身矣。

於是次日上朝,求出為廣州刺史,成帝從之。由此庾亮勢孤,更失遠近之心。

字幕:晉鹹和元年十月,河北鄴城。

後趙皇帝石勒用右長史、國舅程遐之計,詔命營建鄴地宮室,讓王世子石弘鎮守鄴城,配備禁兵萬人,車騎將軍所領五十四營軍士,亦全部配署在鄴;並令驃綺將軍兼門臣祭酒王陽,專統六夷部卒,輔佐石弘。

石虎經營鄴城多年,又自居功勞巨大,見鄴城為世子所占,因此怨恨程遐。

待修築三台之時,朝廷明令石虎舉家遷移。石虎舉眾向北,攻擊代王拓跋紇那,雙方戰於句注山陘北。拓跋紇那戰敗,遷都至大寧以避敵禍。

此時東晉庾亮攬政,以為蘇峻擁兵曆陽,早晚必為禍亂,遂欲下詔征之入朝圖之。

正要書寫詔旨,被司徒王導看見,遂執其握筆右手,勸道:以某所見,此詔一出,蘇峻必不奉詔,且速其反。公且容之,待朝廷穩定,徐徐圖之,有何不可?

庾亮:今其縱不奉命,為禍猶淺;若複經年,不可控製,則猶七國之亂、八王之禍也。

卞壺:蘇峻今擁強兵,逼近京邑;一旦逼其變亂,易為蹉跌,不可收拾,公宜深思。

庾亮見二公意見一致,心中嫉恨,亦不肯聽。

當時溫嶠在江州聞知此事,亦使人快馬入京,上書勸阻庾亮。

庾亮反而上來文人脾氣,竟至大怒,皆不聽從。

蘇峻在曆陽亦聞說將被征召之事,遂遣部下行軍司馬詣京,至庾亮府代為固辭。

庾亮亦不許,乃命有司下詔,征蘇峻為大司農,使其弟蘇逸代掌其部眾。

蘇峻大怒,遂不應命,果然就此舉兵謀反。

溫嶠聞報蘇竣抗征謀反,便欲率麾下之眾東下,護衛建康;三吳之地郡守刺史聞之,亦皆響應溫嶠,欲起兵來討蘇峻。

庾亮聞說,急使人下書於溫嶠道:某憂西陲之患,猶過於曆陽;望公謹守此處,無過雷池一步,便是擁護朝廷。

溫嶠奉命,隻得按兵不動。庾亮複致書與蘇峻,責其反狀,勸其應詔受職。

蘇峻回書:某若進京,豈得活命乎?我寧可山頭望廷尉,不能廷尉望我山頭也。

庾亮觀書大怒,於是預備迎敵。

蘇峻見此,便與副將劉仁商議:事已至此,不得不反。卿有何計教我?

劉仁:今聞豫州刺史祖約與庾亮不睦,怨望朝廷。其部下兵精糧足,明公若遣人持書,推其為盟主,共討庾亮,共除君側之惡,則祖約必從,大事成矣。

蘇峻:此計大善。

於是遣使持書來見祖約,請為聯盟,共討庾亮。

祖約大喜,回書即刻以兵應之,遣使回報蘇峻。

內史桓宣苦諫:使君不可。公欲為雄霸,若助朝廷討伐蘇峻,則威名自舉,易成大功。今乃與其俱反,是為天下共賊也,安得久乎?

祖約痛恨庾亮不重用自己,不聽桓宣之勸。

桓宣遂與祖約絕交,留書而去,誓死再不相見。祖約不以為意,即遣兄祖逖之子祖沛、祖渙,女婿許柳率兵二萬,前來會合蘇峻,合兵共得五萬餘人,來襲姑孰。

蘇峻叛軍既發,朝廷已經得知。庾亮集齊文武於朝堂,共議對敵之策。

尚書左丞孔坦、司空司馬陶回進言:應趁蘇峻大軍未至,遣兵斷絕阜陵,守江西當利諸渡口,則彼寡我眾,一戰決勝。我不先往,待敵兵先至,則京師人心危駭,難與戰矣。

王導:善哉,二公良言!

庾亮眼光掃視三公,知其所言不差,但疑其聯手與自己抗衡,一時猶豫不決。

數日之後,前線哨馬入報:蘇峻遣部將韓晃攻陷姑孰,取其鹽米錢糧,以供三軍。

庾亮聞報,此時方悔,急使左將軍司馬流率軍三萬,據慈湖以拒叛軍。

此時宣城內史桓彝聞蘇峻反叛,勃然大怒,便欲起兵勤王。

長史裨惠諫道:今郡兵寡弱,久未陣戰;且若傾兵而出,山民若來擾亂,當複如何?將軍宜按兵不動,靜待其變可也。

桓彝厲色斥道:見無禮於其君者,若鷹隼之逐鳥雀。今社稷危殆,義無晏安,我何敢論其寡弱,坐視成敗耶!

乃慷慨流涕上書朝廷,並將全城精銳儘出,屯於蕪湖。

布置軍馬未定,韓晃大軍掩至。桓彝兵少,與戰不利,退回宣城;韓晃複引得勝之兵來攻,桓彝又複退守廣德。

徐州刺史郗鑒聞說蘇峻反叛,亦上書朝廷,要求率領所鎮部兵,往赴國難。朝廷恐後趙趁機入寇,下詔不許動徐州之兵,於是郗鑒未敢南行。

叛軍與朝廷之兵對峙年餘,勝敗未分。

鹹和三年,溫嶠欲救建康,率軍屯集於江州城外以待。

蘇峻意欲速戰速決,遣使催促韓晃進兵,前至慈湖。

司馬流為人平素怯懦,聞而大懼,以至吃飯之時,夾菜不能送到嘴中,湯汁淋漓,灑滿前襟。聞報韓晃遣將在營外罵陣,隻得出城迎戰,勉強列陣。

鼓角聲中,韓晃驅軍大至,衝入陣中,一刀將司馬流斬於馬下。官軍潰敗,逃回建康。

蘇峻聽聞前方得勝,自率大軍橫江而下,將欲南渡,進擊建康。庾亮將兵出拒,連戰連敗,漸至危殆。

陶回複又進言:蘇峻積年領兵,頗曉軍機。其知石頭城有重兵把守,不敢率水軍沿江直下,必舍舟登岸,引步兵向小丹陽南兼道而進。我宜先伏兵在此,則蘇峻一戰可擒。

庾亮見陶回誇蘇峻善會用兵,心中不喜,又不用其計。

蘇峻果如陶回所料,遣兵從小丹陽步行前來。隻因夜間迷失方向,至天明方尋道至青溪柵,整列隊伍,令紮營造飯傳餐。

伏路軍探知,回報城中。

庾亮大悔道:我不聽陶回之計,今果中賊人之謀!

隻得下令,命將重兵列於宣陽門內,以待敵人來攻。建康城中滿朝權貴聞說叛軍兵臨城下,恐再罹禍亂,家財不保,均先顧自家,急遣家人順江東下避難。

惟有左衛將軍劉超,獨送妻孥家人入於宮中陪伴後妃,以安天子之心。

成帝聞叛軍兵臨城下,不由大驚失色,急請舅公庾亮遣將禦敵。庾亮無將可派,隻得詔命卞壺引兵出城,以敵蘇峻。

當時卞壺背生癰瘡新愈,創口未合,隻得扶痛而起,頂盔貫甲,率城內禁軍出西陵。蘇峻兵儘為精銳,勇不可當,卞壺大敗,複拒敵兵於青溪柵。

蘇峻令趁風放火,焚燒朝廷台省諸營皆儘。卞壺眼見勢危,大喝一聲,尋蘇峻交戰,背上瘡口崩裂,血透戰袍而死。其二子卞胗、卞盱各引部兵來救其父,亦戰死於亂軍之中。

屍體運回城中,卞壺妻裴氏撫屍哭道:父為忠臣,子為孝子,我卞氏一門複有何恨!

朝臣聞之,皆歎息謂:父死於君,子死於父,忠孝之道集於卞氏一門!

蘇峻既殺卞壺父子,遂引兵殺入石頭城來。丹楊尹羊曼據守雲龍門,與黃門侍郎周導、廬江太守陶瞻拚力抵抗,亦都戰死。

庾亮領兵在宣陽門準備抵抗,士卒尚未成陣,便見蘇峻兵大至,遂皆棄甲逃走。庾亮見不能戰,便與三位胞弟引數百親兵逃離,意欲出奔潯陽,投靠溫嶠。

侍中鐘雅正襟守立宮門,問道:大人欲往何處?

庾亮自覺慚愧,順口說道:我去搬外兵回來,匡扶國難。朝廷之事,凡委托於公。

鐘雅冷哼一聲,答非所問:今日棟折榱崩,是誰之咎耶!

庾亮臉色一紅:今日之事,不複言也。卿當觀我此後克期之效耳!

鐘雅大笑:事已至此,還有甚麼克期之效?我想足下當不愧晉文公之主將荀林父耳!

庾亮被他接連喪白數語,羞惱成怒;不敢再行耽擱,隻得轉身而去,急逃出城。

鐘雅冷笑不止,轉身入宮,與右衛將軍劉超侍立成帝左右。

黃門李義驚懼欲逃,私勸鐘雅同走。鐘雅朗聲對道:某身為文官,隻恨無力上陣殺敵,國難不能救;若君危亦不能濟,妄圖逃遁求免,則恐後被董狐執簡寫死耶!

李義見勸之不聽,隻得含愧而去。

王導上殿,喝令侍中褚颯:外兵入宮,至尊天子當禦正殿,豈能避於後宮!

褚颯聞此,即入內殿,懷抱成帝登太極前殿,正襟危坐帝位。

王導及光祿大夫陸曄、荀崧、尚書張凱共登禦床,衛護成帝。劉超、鐘雅、褚颯則率百官,分立階下左右兩班。又有太常孔愉,盛具朝服守衛宗廟。

鐵甲鏗鏘響處,蘇峻引兵直入太極殿,高聲叱令:侍中褚颯,引領百官下殿。

褚颯亦大聲喝叱:天子在此,蘇冠軍前來覲見陛下,軍人豈敢持兵上殿侵逼至尊!

諸兵為其震懾,不敢上殿,轉入後宮,驅役百官,掠奪宮人,裸剝士女身上華衣。宮中時有布帛二十萬匹,金銀五千餘斤,錢億萬之巨,綢絹數萬匹,皆為蘇峻軍士掠奪淨儘。

蘇峻自引甲士數百,登於太極殿上。

王導喝道:聖上在此,誰敢無禮!

蘇峻隻得跪倒參拜,與軍士高呼“萬歲”。

成帝見其如此,驚魂稍定,問道:卿不候宣詔,因何帶兵入京?

蘇竣奏道:中書令庾亮為政不公,賞罰不明,苦虐百姓,又欲殺微臣。臣今無奈起兵,亦為社稷,豈敢叛亂朝廷!

成帝:今庾亮外逃,不在朝中,卿何不退兵?

蘇峻:臣今入朝,實欲輔政於陛下,未曾封爵,故不敢退兵。

成帝:既是如此,卿欲何授?

蘇竣:司徒王導德望於萬民,宜先複其本職。祖約廉能,可為侍中、太尉、尚書令;許柳為丹楊尹,馬雄為左衛將軍,祖渙為驍騎將軍。臣願為驃騎將軍,錄尚書事。其餘百官可守舊職,獨庾亮兄弟不許複任。

成帝:準卿所請,速退甲兵。

自此蘇峻駐軍在京,與祖約二人共同把持朝政,驅役百官擔泥負土登築蔣山,又裸剝士女,令其被逼以草席或泥土蔽體,哀號之聲遍於宮庭內外。

時有弋陽王司馬羕因前年被庾亮免職降爵,閒居府中;此時見朝中風雲突變,於是主動來見蘇峻,稱述其功德巍巍,不讓先賢伊尹、霍光。蘇峻大喜,便令其官複太宰原職。

因見朝中再無與己作對之人,蘇峻以為吳郡時為庾氏家族把持,複又派兵攻吳。

吳國內史庾冰不敵蘇軍,一戰而敗,逃亡會稽,蘇峻於是派侍中蔡謨任吳國內史。

是年三月,皇太後庾氏因見庾亮兵敗身竄,恐怕禍及家族,終至憂慮而崩。百官遂奉成帝舉哀葬之,諡號為穆皇後。

蘇峻料知天下必將太後之死歸罪於己,又恐諸鎮起兵來伐,於是率軍離開建康,退駐蕪湖,並深慮必有後變,日夜不安。

鏡頭轉換,按下蘇峻,再說庾亮。

庾亮率三弟及數百隨從來到潯陽,投奔溫嶠,二人相見,淚眼相望。

溫嶠:庾公,朝政何至不堪如此!

庾亮:蘇峻造逆,萬死難贖其罪。太後有詔,命溫公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複加郗鑒為司空,共同發兵,討賊靖難。

溫嶠:蘇峻未平,某不受職。今便起兵討伐蘇峻,分兵兩萬與公,並力討賊可也。

夏四月,範汪自建康而至,與溫嶠、庾亮二人相見。

庾亮:範公來得正好。而今朝廷事體如何?

範汪:蘇峻雖掌朝綱,但政令不一,貪暴縱逆,官民皆恨,正宜及時進討。

庾亮大喜,即命範汪為參護軍事,因與溫嶠互相推為盟主,各自辭謝不已。

溫嶠從弟溫充遂道:你二公既相推辭,則無人能敵蘇峻。征西大將軍陶侃位重兵強,又極善用兵,心懷忠義,何不共推其為盟主,則大事可濟。

二人聽罷,同聲道好,遂聯名修書,派督護王愆期持書到荊州,共推陶侃為盟主,請其興兵共赴國難,討伐蘇峻。

王愆期便至荊州來見陶侃:今有庾、溫二公聯名書信在此,皆推明公為盟主,請共赴國難,同討蘇峻反叛之罪,以建不世之功。

陶侃因先帝臨死,未命自己為輔政大臣,心中不快,於是拒絕其請:你回見溫平南公,則說某乃征殺疆場外將,不預朝廷大事,亦不敢僭越,妄興大兵。

王愆期見話不投機,不敢多說,隻得告辭還至潯陽,回複溫嶠:陶侃不肯發兵。

庾亮大怒:主上有燃眉之急,社稷有倒懸之憂,彼猶含小忿而廢大義,不肯勤王!

溫嶠勸道:既如此,我一麵使人再去荊州請陶公興兵赴難,一麵自引兵先行便了。

乃複修書道:仁公既不欲興兵,且宜自守本鎮,某與庾公先下建康可也。

參軍毛寶在側,諫道:明公可改書“必與陶公俱進”,不可作含糊之語。

溫嶠大悟,急改其書,再遣信使,急發荊州。

陶侃細觀溫嶠書信,見有俱進之約,無可奈何;卻又不想接受庾亮管轄,遂遣部將督護龔登:你可率引精兵一萬,前赴溫嶠之約,聽其號令。

龔登聽命,引兵起行,來與溫嶠彙合。

溫嶠即得荊州援助,於是自率部兵七千人眾,與庾亮、龔登誓師起行。先發檄文,使人呈報朝廷尚書省,並移告各鎮,共發各州郡義兵,以討蘇峻、祖約。

誓師已罷,溫嶠引兵既登戰船,涕泣曉諭眾軍,解纜欲發。

不料便在此時,陶侃卻又反悔,使人持令追及龔登,命其還歸荊州。龔登不敢違背,便要引軍而還。

溫嶠苦苦留之,又親修書信,使王愆期星夜送呈陶侃。其書略雲:

行軍以討逆者,有進無退,可增而不可減。今已移檄於遠近各郡,言於盟府,惟須仁公軍至,便可齊進。公若返軍,遠近疑惑,成敗之由,將在於此,則公罪莫大焉。當今之計,仁公進則為大晉忠臣,參桓文之功業;退當以慈父之情,雪愛子之痛恨。且峻、約無道,天下無不切齒,敗之必矣。今我盟軍以順討逆,如石投卵,其誰不知之?仁公若複召兵以還,是為敗於幾成,而或者遂謂仁公緩於討賊,實則助逆也。其後雖悔難追,願深察之。

陶侃細覽溫嶠之書,不明“雪愛子之痛恨”所指,一時猶豫不決。

王愆期觀其顏色意動,遂進言道:彼蘇峻者,乃豺狼也,世人皆知。如來日得遂其誌,明公寧有容身之地耶?某謂明公宜火速自行,則諸鎮同赴國難,大功可成矣!

正說至此處,忽聞府門外一陣痛哭之聲大起,繼而門軍來報:公子陶瞻前日拚死護衛京師,與蘇峻叛軍作戰時被殺,現由家將收得公子屍骸,送還於府中。

陶侃聞報大驚,啊也一聲大叫,倒於地上,昏厥半日,家人屢叫方蘇。

家將急救還醒,陶侃放聲大哭,乃悟溫嶠書中之語,即令整軍,親自頂盔貫甲登舟,不顧親子喪葬殯殮之事,揮荊州水師兼程而進,來與溫嶠大軍會合,同進建康,來伐蘇峻。

鏡頭轉換,按下荊州,再說徐州。

廣陵城內,刺史府中。郗鑒當日接到溫嶠與庾亮討逆檄文,便與部將商議勤王對策。彼時廣陵糧少城孤,鄰近後趙大軍,見今說要南下勤王,諸將不由麵呈難色,沉默不語。

郗鑒便謂諸將:今主上幼小,被蘇賊叛逆,汙亂朝廷,全無綱紀。我受先帝皇恩,此用命報效之時,豈能臨難退步?願起兵以死報國,望汝等亦各儘忠,同赴國難,不得推延。

言罷,流涕不止。諸將為其忠義之心感動,皆道:願隨使君討賊,萬死不辭!

於是聚眾誓師,起兵討伐蘇峻。

字幕:郗鑒,字道徽,高平郡金鄉縣人,東漢禦史大夫郗慮玄孫。

鏡頭閃回,敘述郗鑒來曆。

郗鑒自小孤貧,仍然博覽經籍,即使耕作時仍吟詠不斷,以儒雅著名。及年稍長,出任趙王司馬倫掾屬,但覺趙王有奪權篡位之心,便稱病辭官。司馬倫篡位稱帝,黨羽都擢升要職,但郗鑒則閉門自守,不與其接觸。

惠帝複位,郗鑒參司空軍事,後曆任太子中舍人、中書侍郎。

後值永嘉之亂隱居鄉裡,貧甚饑餒。鄉人有黃長者因慕郗鑒名德,每日前來相請,至家共食。時家中有兄子郗邁,外甥周翼年幼,並與相依為命,郗鑒常攜二人至黃家就食。

黃長者道:州中饑饉,各難活命。某以君賢,故省儉家用供養,但恐不能兼其二子。

於是郗鑒此後獨自前去就食,但存餘食於兩腮還家,複吐出與二小兒食之,因此度過饑年,得養二子複存。其後避亂過江,郗邁位至護軍,周翼位至剡縣令。

永嘉五年,漢軍攻陷洛陽,郗鑒被乞活軍陳午部眾所獲。後陳午兵敗,郗鑒因趁其潰散時逃脫,回歸故鄉。

州中人士感於郗鑒恩義,於是推舉為主,遂聚一千餘戶,遷至魯地嶧山避難。

永嘉亂後,司馬睿鎮守江左,以郗鑒為龍驤將軍、兗州刺史,出鎮鄒山。當時一個小小兗州,以郗鑒為方伯,阮放為宏伯,胡毋輔之為達伯,卞壺為裁伯,蔡謨為朗伯,阮孚為誕伯,劉綏為委伯,羊曼為濌伯,並稱“兗州八伯”。

永昌元年,明帝即位後因畏懼王敦,便以郗鑒為外援,命為兗州刺史、都督揚州江西諸軍、假節,鎮守合肥。王敦十分忌憚,於是表請郗鑒為尚書令,征召回朝。

郗鑒回建康時經過姑孰,並與王敦相見。

王敦設宴相待,席間與郗鑒談論樂廣、滿奮優劣。

郗鑒昂然說道:大丈夫潔身北麵侍君,謹守三綱之義,怎可偷生變節,居於天地之間!若果天道已終,亦當隨之存亡。彼滿奮背君小人,如何與樂廣相比!

王敦心中無君,聞而大為不滿,本欲扣而不遣,終懼其名望地位,隻得將其釋放。

郗鑒回朝便與明帝商議平滅王敦之事,複以尚書令統領各屯營禦敵,又派兵奇襲大敗王含軍,四方義兵亦風起雲湧,最終成功討平王敦之亂。

明帝駕崩,郗鑒與王導、卞壺、溫嶠、庾亮、陸曄等接受遺詔,輔佐成帝司馬衍,因而晉位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加領徐州刺史。

閃回結束,書歸正本。

郗鑒接受詔命,設立壇場,宰殺白馬盟誓,登壇慷慨陳辭,激勵眾將,三軍士氣大振。

三軍即發,郗鑒修書一封,告知溫嶠:蘇賊欲挾持天子東入會稽,將軍當先立營壘,屯據要害,然後堅壁清野,據守京口。至時賊軍攻城不拔,野無所掠,則必自潰。

溫嶠覽郗鑒之書,深以為然,遂依其計而行。

鹹和三年,各路勤王諸軍共起,皆推舉陶侃為盟主。

郗鑒乃自領大司空,加都督揚州八郡軍事,率眾渡江,在茄子浦與陶侃會合。更修築白石堡壘,以為盟軍總部,號令勤王諸軍。

字幕:鹹和三年,仲夏五月,潯陽大營。

陶侃率軍到達潯陽,遣使約會溫嶠及庾亮,商議軍機。

溫嶠接書,便要與庾亮離營赴會。帳下諸將皆都諫止,並相議論:陶公初始不肯發兵,因是懷恨庾公。今必先殺庾公以謝天下,然後起兵討伐蘇峻。主公此去,凶多吉少!

庾亮聞言以為有理,不由大懼,便欲引兵彆處鎮守,借以避之。

溫嶠止道:不可。陶公之恨,乃因誤信人言,不明真相。公可效趙國廉頗負荊請罪,則陶侃必不傷害於公。今若避去,反構成怨,無由解釋矣。

庾亮即用溫嶠之計,肉袒負荊至陶侃軍營,入帳便即跪倒:某行為乖悖,得罪天下,並致蘇峻叛逆,使少主蒙難;今特來謝罪,領受陶公重責,不敢含怨。

陶侃急止其跪,冷諷道:庾元規今日乃肯拜陶士行耶?昔君侯修築石頭城以拒老朽,今日反來自動求見,何哉?

庾亮自責:先帝遣詔托輔,司徒王導及中書令卞壺皆在場親見,某豈敢隨意裁除明公?至於修築石頭城,是防諸侯懷有異誌者,豈敢又疑於明公哉?若果有此,天地不容!

說罷淚如雨下。陶侃終乃釋然,親手扶起:原來如此。某心量狹窄,亦相戲耳!

二人由此釋嫌,重歸於好。溫嶠在外聽得清楚,亦進帳來會。

次日,三人遂同起軍以趨建康,共率大軍十四萬,旌旗綿延百裡不絕。

勤王之兵大舉進發之時,早有人快馬報至姑孰。

蘇峻聞報大驚,急引軍還朝,召集百官說道:今陶侃起兵,欲劫奪天子,必傷及百姓。建康城兵甲未精,城廓不周,難以堅持,不如暫且移都石頭城,候太平之時再還舊都。

王導出班說道:建康雖兵甲未精,城池不固,但是龍興之所,太廟先陵所在,豈可一旦離棄,委與亂兵!石頭城雖固,宮省台司全無所居,如何號令天下?都城甚不可移。

蘇峻不從,將肋下長劍抽出一半,威脅滿朝公卿:我意已決,違令者斬!

於是王導及百官無人敢言,成帝隻得哭泣從之。

次日,蘇峻載備車輛,請天子登車。當時大雨泥濘,劉超、鐘雅徒步隨侍皇帝左右,蘇峻使人牽馬與二人,二人皆推辭不騎,而發悲哀慷慨之語。

蘇峻心下異常厭惡,便欲殺之,隻因顧忌眾官物議,暫且隱忍而已。

當日至於石頭城內,安頓車駕。蘇峻部下將士每日在帝前粗言惡語,毫無君臣禮法。

惟有劉超、鐘雅、荀崧、華桓、卞潭諸臣,常侍天子左右,繾綣朝夕,謹守臣節。

王導留守建康,密令禁軍統領張凱以太後詔諭三吳,各起義兵援救建康,除賊勤王。

會稽內史王舒得到太後詔命,命人召來都督護庾冰,將城內部兵儘行委之,使行奮武將軍之責,領兵一萬西渡浙江,前來討伐蘇峻。

吳興太守虞潭、吳國內史蔡謨及前義興太守顧眾等聞之,無不舉兵響應。

虞潭母親孫氏識鑒過人,聞子起兵勤王,召至內堂謂道:今天子受困於石頭城,正是我兒效命儘節之時。休以我年老為慮,隻顧舍生取義可也。

乃儘出嫁資環佩珠寶等物以為軍費,又儘令家僮從軍,眾皆感佩。

至此三吳之軍大起,據於建康之東,與陶侃西軍遙相呼應,對蘇峻成夾擊之勢。

蘇峻聞三吳東部兵起,不由大慌,急遣部將管商,率兵五千前往拒之。

鏡頭轉換,按下三吳軍馬,先說西路勤王之兵。

陶侃、溫嶠前軍至茄子浦,在江中紮好水寨。溫嶠因知蘇峻兵善於步戰,遂傳禁令:三軍隻在江中屯紮,有擅自上岸者殺無敕。

參軍毛寶時為南軍先鋒,正在水寨中坐地。忽有伏路小校來報:稟將軍,今有蘇峻押糧軍五百人,並無大將引領,押解軍糧一萬斛送往祖約軍中,距此十裡,將要過去了也。

毛寶聞報大喜,便令部將:與我上岸襲殺護軍,奪其軍糧。

部下諸將皆道:溫公剛下禁令,我等若違令上岸,必然獲罪。

毛寶慷慨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溫公雖然有令軍士不得上岸,但今有人押送米糧與敵,使其飽食殺我,又無大將護衛,豈可視其可擊,而不上岸擊之耶!

於是引兵大喊上岸,前往截取。

蘇峻送糧軍早知溫嶠軍令,故此敢於招搖過市,不料竟有軍士違背將令上岸殺來,故而無備,呐一聲喊,儘棄軍糧輜重而逃,萬斛糧米儘為毛寶所得,押回大營,分給三軍。

祖約軍未得糧助,於是陷於饑饉。

毛寶奪了蘇峻軍糧,遣人前往大營報功,並向溫公請罪。

溫嶠不怪其罪,反錄毛寶大功,表奏毛寶為廬江太守。陶侃亦表請王舒、虞潭二人分領監浙東、浙西軍事,郗鑒都督揚州八郡軍事,朝廷皆從其奏。

於是郗鑒遂率眾渡江,與陶侃、溫嶠會兵,舟師連帆而起,直指石頭城。

石頭城中,蘇峻正無計可奈,忽聞前方探馬入報:今有陶侃軍屯於查浦,溫嶠軍屯沙門浦,遮蔽江麵,不知多少兵眾,距石頭城僅有半日路程,請將軍早為預備迎敵。

蘇峻聞報心中畏懼,乃擊鼓升帳遣將:兵臨城下,其事急矣。命我弟蘇逸守城,某自引兵五萬出城屯紮,與城內守兵以為犄角之勢。

蘇逸:兄長隻管去,此城交與小弟,百無一失。

與此同時,陶侃大集各路軍馬,於石頭城下紮住,亦升帳聚將,商議進兵攻打石頭。

部將李相進言:請主公先築白石壘於江邊,使人上岸守之,以利於棄船登陸作戰。

陶侃從之,命於江邊修築石壘,並使庾亮引一萬軍上岸固守。

蘇峻見對方修築石壘,知其用意,屢次遣將來攻。庾亮死守,蘇軍皆不能克而退。蘇峻心下大憂,急聚諸將商議。

參軍匡孝進言:賊軍石南寨兵少勢孤,末將請引軍抄小路襲其寨後;明公再使公子碩以兵攻其前壘,兩下夾攻,其寨必破。南寨既得,則白石壘不攻自破矣。

蘇峻欣然從之,既令照計而行。

匡孝便率三千精騎士卒,下令飽食戰飯,當夜三更抄小路直至陶侃聯軍南小寨之後;蘇峻複使其子蘇碩引五千兵士,去攻打寨前。

蘇碩率軍潛出,行至半夜,已到白石南寨,於是下令鼓噪直進,順風放火。

聯軍營中主將趙胤不防敵軍夜至,從夢中驚醒,急尋披掛紮束,出帳上馬,衝出營來。迎麵正遇蘇碩,兩馬相交,戰在一起。

鬥不數合,隻聽後麵喊聲大起,原來是匡孝引軍從後麵透營而入,到處放火。

登時營中火焰張天,趙胤部眾尋兄喚弟,亂作一團。王舒騎馬穿營而逃,部將祖茂拚死步從,保護殺出,逃回江上水寨大營。

趙胤見前後受敵,撥馬回走,回頭看時,匡孝在後緊追不舍。趙胤回身連放兩箭,均被匡孝躲過,再放第三箭,因用力過猛,卻將弓弦拉折,遂棄弓箭於地,縱馬穿林而走。

匡孝見趙胤入林,恐有埋伏,不敢複追,回馬尋到本部人馬,儘燒白石南寨而回。蘇碩亦鳴金退軍還城,還報其父。

蘇峻大喜,重賞二將。

溫嶠聞南寨有失,急命王愆期率戰船百隻,水軍五千人出戰,蘇峻複使匡孝抵之。

兩軍相遇對射,匡孝據住上風頭,王愆期不敵,失去戰船三十餘隻,折軍千人而歸。

趙胤穿林得脫,收引敗軍來見陶侃,報說失了南寨。陶侃搖頭,甚以為憂。

部將孔坦說道:郗公前來會戰,致使東門無守。今宜遣還京口,則雖晚能勝。

陶侃從之,傳令郗鑒部還據京口,立大業、曲阿、陵亭三個堡壘,以分蘇峻兵勢。郗鑒領計而行,三個堡壘一夕築就,分兵固守。

蘇峻聞知果然疑慮,分兵去攻三壘,又使人持書往祖約大營,請其助攻郗鑒。

祖約得到蘇峻書信,遂遣祖渙、桓撫二將,命率七千精兵,前去襲擊湓口。祖渙、桓撫引兵而至,毛寶急率部兵三千人出迎,與二將交戰。

兩軍交陣,戰鼓震天動地,矢飛如雨。毛寶肋下中矢,流髀徹鞍,忍痛踢鞍拔箭,血流滿靴,又複出戰,一馬當先。

士卒見主將如此,並皆鼓勇而前,祖渙、桓撫不敵,大敗而走。

毛寶揮軍追擊數十裡,斬其部眾五千以還。祖、桓二將隻引二千殘軍逃走,毛寶方收軍還屯本營,令醫官敷藥治傷。部下諸將無不感奮,士氣大振。(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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