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拿著材料進了屋,到了辦公桌前,“陳鄉長走了。”牛大遠嗯聲,“這個陳常山還是以前的老樣子,表麵恭恭敬敬,實際心裡較勁。”李通頓頓,“既然是老樣子,肯定一時半會兒改不了,不過陳常山從組織部出來,沒有第一時間去李書記那,先來了您這。說明他心裡還是拎得清,今後想當好鄉長,誰對他更重要。有了這個心理,今後他的工作肯定不會出圈。”牛大遠看向李通。李通被看得發毛,“我哪說錯了,您儘管批評。”牛大遠道,“李通,我發現你開始為陳常山說話。”李通忙解釋,“牛縣長,我是為您說話,鄉長直接向縣府負責,陳常山乾好了,是您和縣府的榮耀。”牛大遠輕笑聲,“陳常山如果是我一手提上來的,他乾好了,是我的榮耀。可他不是我一手提上來的,他乾好了,隻能是李正海的榮耀。如果不是關月檔案發生了問題,我依舊會選擇支持關月。檔案的事,陳常山是怎麼知道的?而且舉報還恰恰舉報在常委會開會時。”牛大遠眼睛微眯,看著李通。李通也皺起眉頭,“這事確實挺蹊蹺,也許是當初辦檔案某個環節的人走漏了消息,被陳常山捕捉到了。”牛大遠依舊看著他,“李主任,你參加工作就在財政局,和關月相處又不錯,檔案的事,你不知道?”李通搖搖頭,“牛縣長,這件事我還真不知道,關局從沒和我提過,我在財政局一直是從事辦公室工作,不涉及人事,和檔案不沾邊。我倒是想去人事科,可申請了幾次,都沒調成。”牛大遠沒說話,隻是看著他。李通始終一副低眉順眼的表情。十幾秒後,牛大遠終於收回目光,“那就是財政局人事那邊出了問題。”李通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牛縣長,您判斷的太準了,肯定是財政局人事那邊出了問題。張文遠又和關局一直不對付,趁著這個機會把消息漏出來,借陳常山之手,讓關局徹底離開財政局。我聽說縣裡下了關局的免職決定後,財政局的一些人喜笑顏開,其中就包括人事科的人。關局平時在局裡,雖然說話嚴厲些,但對局裡人都還是不錯。他們這麼乾,簡直太惡劣了!”李通痛心疾首握握拳。牛大遠不禁被李通的情緒感染,“看來就是財政局內部出了問題,被陳常山抓住了機會。我早就和關月說過,局長是要有局長的權威,但權威不是霸道,他就是搞不明白,總在關鍵時候吃虧,現在職務沒了,再說什麼都晚了。”李通立刻連連稱對,“縣長您說的太對了,關局如果早明白您的話,肯定不會連續兩次吃陳常山的虧。您的話對我也是教育,我必須時時刻刻記在心裡,引以為戒。”李通的恭維讓牛大遠聽得很舒服,點點頭,“李通,你比關月強的地方,就是能擺正自己的位置。這一點不要丟。”李通重重應聲是,心裡一陣竊喜,這個鍋總算甩出去了,太懸了,自己的趕緊出去透口氣,“牛縣長,這是您要的那份材料,您看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我立刻回去補充。”牛大遠拿起材料看看,“不錯,很詳實,材料組織的不錯。”李通剛要回應。牛大遠把材料放下,“李通,你在江城有親戚?”親戚?李通一愣,他是土生土長的田海人,家裡從上到下也都是田海人。在江城根本就沒親戚。牛大遠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一個美女的身影瞬間出現在李通腦海中,李通脫口而出,“有,我有個遠房親戚在江城,和我的工作類似。”牛大遠輕嗯聲。李通等著牛大遠繼續說,他想知道那個美女到底是誰。牛大遠卻不說了,笑道,“好,你現在已經是縣府正式人員了,好好乾。縣府辦還是很有發展潛力的。”李通笑應,“我一定會好好乾,不辜負您對我信任。”牛大遠也笑笑,示意李通可以走了。李通帶著感恩戴德的表情走了。牛大遠又一笑,拿起桌上的電話,撥給劉海父親劉文昌,“老劉,心情還不好。既然木已成舟,就不要再鬱悶了。剛才他來我這了,我看得出來,他是表麵恭敬,內心較勁。上次舉報的事足以證明,他是鐵了心要和李正海走,不會和我們一條心。先來我這,沒去李正海那,就是做個樣子。鄉長的任命無法改變了,但副鄉長的任命,我們必須握在手裡,這樣才能製衡他,也不能讓李正海太得意。他給我提供了兩個人選,一個叫白小霞,一個叫張野,我肯定不能認同。給你打電話就是讓你來定。對了,李通就不用調到彆的部門了,就留在縣府辦,我剛才和他談了,檔案的事他完全不知情,和他沒關係。而且他確實有親戚在江城,也在政府部門工作,通過他親戚讓柳家幫他說句話,這完全解釋的通。李通的整體能力也是不錯的,可以勝任縣府辦副主任的工作。那就這樣,你好好想想副鄉長人選,這次一定要選對人。”電話掛掉。牛大遠看向窗外的陽光,李通說得對,陳常山你再能,也出不了我給你畫的圈。此刻,陳常山早已出了縣府大樓,但他沒有立刻去見李正海,而是在縣府大樓不遠處的一條長廊邊坐下,看著縣府大樓那不斷向上的台階出神。他依舊記得他剛被提為招商局辦公室主任時的激動心情,那是他向上邁出的第一步。那種激動無法用語言描述。之後,他不斷向上,雖然他隻邁到了鄉長的台階,但和同齡人相比,他已經是遙遙在前。局外人永遠體會不到局內人想邁上一個台階有多難,特彆是身無背景的小人物,大多數人窮其一生甚至都不知道邁上台階是什麼滋味。而他陳常山已經邁上三個台階。他是成功的。可這次,他沒有過多激動,因為他體會到了不容易和如履薄冰。內心甚至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陳常山,你該滿足了,到此止步吧,不要再往上走了,上麵不是屬於你的台階。陽光傾瀉在台階上,又形成一道向上的光柱。陳常山起身默默看著那道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