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走到桌前,看眼桌上的申請資料,轉身又看向劉芳。劉芳也已站起身,滿臉緊張。劉萬通看著她,“你叫?”“劉芳。”劉芳忙道。“資料是你送來的?”劉萬通追問。劉芳應聲是。“剛才陳鄉長確實沒打開資料?”劉萬通的話又至。劉芳稍一遲疑,丁一水厲聲道,“在劉書記麵前,必須說實話。”劉芳忙道,“我肯定說實話,陳鄉長確實沒打開資料。”劉萬通點點頭,“丁書記,請你把資料打開吧。”丁一水拿起資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資料。辦公室裡隻有一水翻動資料的沙沙聲。丁一水把資料從頭翻到尾,又在手裡抖抖,“劉書記,這就是一份正常的申請資料。沒有問題。”劉萬通輕嗯聲,又看向劉芳。劉芳立刻道,“我就是來送資料的,其它的我不知道。”“陳鄉長,是這樣嗎?”劉萬通的目光轉向陳常山。陳常山應聲是。劉萬通點點頭,對劉芳道,“你可以走了。”劉芳如聽大赦,說聲謝謝領導,拉門而出,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後,走廊裡恢複安靜。劉萬通三人互相看看。陳常山道,“是我想多了。”劉萬通笑應,“想多是對的,為了保證不出問題,我們時時刻刻都要提醒自己,多想一步。是吧,丁書記?”丁一水也笑道,是。劉萬通拿過基泰的資料,看看,“基泰公司這份資料設計的到是不錯,就是不知道裡邊內容怎麼樣?陳鄉長,今天你就再辛苦辛苦,把這份壓哨送來的資料好好看看,有什麼問題,明天我們再議。”陳常山應聲好。劉萬通和丁一水走了。陳常山回到桌後坐下,打開基泰的資料,細細翻看,根據他一年多寫材料經驗,翻看了幾頁,陳常山就可判定,寫這份資料的人一定是寫材料的高手。真正寫材料的高手,不是文筆出色,而是善於在材料中移花接木,粉飾缺劣。當初他給劉海寫那份去組織部學習的材料就是用了這種手法。通過移花接木,和粉飾缺劣,基泰公司的斑斑劣跡在資料中不僅不是劣跡,反而被粉飾成一個個閃光點,如果不是陳常山事先對基泰公司的內情有充分的了解,看完資料一定會認為基泰公司是一個遵章守法,造福鄉裡的良心企業。文字的運用就是這麼奇妙,白的可以變成黑的,黑的也可以變成白的。陳常山不禁一歎,沒有興致再看下去。桌上的電話響了,陳常山順手接起電話,“你好,哪位?”電話那邊乾笑兩聲,“陳鄉長好,我是胡一發,整個鄉政府都沒人了,陳鄉長還在辦公室工作。陳鄉長這種忘我工作的勁頭,真是讓我佩服。”陳常山一笑,“原來是胡總,胡總可真行啊,壓哨把資料送來,我不得不加班。”胡一發立刻道,“我聽出來了,陳鄉長這是批評我,陳鄉長批評的對,我接受陳鄉長的批評。讓陳鄉長為我下不了班,我實在過意不去,這樣吧,我請陳鄉長吃飯,當麵向陳鄉長道歉。”陳常山又一笑,“道歉我接受,吃飯就算了,胡總的飯我可不敢再吃了。”胡一發頓頓,“陳鄉長還是對我有成見,上次的事,我也不解釋了。基泰的申請資料,陳鄉長看完了嗎?”陳常山瞟眼麵前的資料,“看了一半。”“感覺怎麼樣?”胡一發笑問。陳常山脫口而出,“畫皮。”胡一發頓愣,“什麼意思?”陳常山反問,“胡總為了請高人準備這份資料,花了不少錢吧?資料寫得確實不錯,是所有報送資料裡寫得最好的一份,但胡總唯獨忘了一點,妖怪就是妖怪,披上美女皮,也仍是妖怪。”電話那邊沒了聲音。陳常山點上一支煙,看著窗外濃濃夜色,靜等胡一發的回應。終於,胡一發的聲音傳來,“陳鄉長,不就是一份資料嗎,你何必這麼較真。資料我是請高人寫得,可我這麼做不僅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給你陳鄉長麵子。隻要你不較真,那就是個美女,所有人也都會說那是美女。我又不是從你腰包裡拿錢,你何必呢。下午陳鄉長已在兩位書記麵前證明了自己的清白,陳鄉長不需要再為自己證明了,該享受點實惠了。”“實惠?”陳常山一笑。胡一發應聲對,“陳鄉長想享受什麼實惠,儘管說,隻要我胡一發能辦到的,我一定傾力而為。另外,我再向陳鄉長透個底兒,這次的事,我沒和任何人說,包括王鄉長。一切都是你知我知。我是真心想和陳鄉長交個朋友。”胡一發言之鑿鑿。一口煙霧從座機上飄過,陳常山按滅煙,“為了交你這個朋友,我代價可不菲,總共兩百萬專項資金,你就要拿走一百八十萬。”胡一發忙道,“為和陳鄉長交朋友,我也不瞞陳鄉長,我的公司雖然在鄉裡名氣大,但也缺錢,何況這筆錢不僅是為我公司要的,好事,肯定大家都有份。陳鄉長明白我的意思吧?”陳常山道,“明白,羊毛出在羊身上,胡總給我的實惠,最後都得從這筆錢裡走。胡總,其實你是一毛未拔就套取了專項資金。而我,卻成了你的白手套。胡總,你認為我會那麼傻嗎?”胡一發的聲調立變,“陳鄉長,咱們這是互惠互利,沒有我,你能套出這筆錢嗎?”陳常山道,“不能。”胡一發剛要回應,陳常山的話又至,“胡一發,我現在代表鄉裡通知你,剩下的半本資料我不用看了,你們基泰公司沒資格申請這筆專項資金。專項資金是扶持微小企業更好發展,不是為讓妖怪塗脂抹粉。”陳常山清晰的聲音穿過夜色,聲聲有力。良久,才聽到胡一發的回應,“陳鄉長,你行,希望你彆後悔。”哢噠。胡一發重重把電話掛掉。陳常山把聽筒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