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元茂想定,指指陳常山,“我也算閱人無數了,你這個陳常山,是我見過最倔的,鴨子嘴死硬。既然這樣,再談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你回去等通知吧。”陳常山道,“孫主任,對不起,我讓您不愉快了。”孫元茂以手示意,“行了,回去吧。”陳常山點點頭,轉身走向辦公室門,剛走幾步,孫元茂道,“回去繼續閉門反思,彆生事,你現在雖然被停職了,但還是一名公職人員,組織紀律必須遵守。記住了嗎?”陳常山點點頭,記住了。出了辦公室,陳常山長出口氣,剛才他實際是在賭,特彆是最後一段話表達了他的立場,他不當眾做檢查,不僅是為了自己的臉麵,也是為了李正海的臉麵。馬家溝項目是李正海主張引進的,造福一方也是李正海提出的口號。如果他陳常山當眾做了檢查,那造福一方的初衷自然也會受到質疑。他是為了維護馬家溝項目建設的初衷才拒絕做檢查。他是站在李正海一邊。希望孫元茂能聽懂他的意思。走到今天,陳常山深刻明白一個道理,想在仕途上有所發展,並真正做出業績,孤軍作戰就是找死。對手稍稍動動手,就能把你壓死。身後必須有靠。靠到王金虎,劉文昌那邊,他不願意也不可能。道不同不相為謀。從平墳事件開始後,他就進入了李正海的視線,雖然他與李正海沒有正式交流過,但他知道,他能從一個小科員變為主任,又被下派到馬家溝,背後都有李正海的影子。實際他已經是李正海的人。他也願意成為李正海的人。除了李正海本身的職位,還有重要一點,他感覺他和李正海內心有相通的地方,在為官做事的想法上也似乎不謀而合。李書記,我自認為我懂您。也希望您懂我。如果我是自以為是,剛才的話沒起到任何效果,那我也認了,當眾做檢查,我肯定不會接受。大不了,最後離開隊伍,沒有懂自己的人,留下隻有憋屈。想定,陳常山心中釋然,快步走向電梯。陳常山剛進電梯,孫元茂從辦公室裡出來,看眼空寂的走廊,轉身去向李正海彙報情況。陳常山離開縣委院,天已經黑了,想到家中寂寥的氣氛,陳常山沒有回家,找了一個路邊攤,隨便吃點。正吃著,手機響了,是張秋燕的電話。陳常山接起電話,即聽到張秋燕的詢問,“和孫主任談完了?”陳常山應聲是。“談的怎麼樣?”張秋燕追問。陳常山把情況講了一遍。張秋燕聽完,嗔道,“你這口氣夠硬的,他是縣委辦主任,天子近臣,你能不能重新恢複工作,都在人家手裡,你就不能口氣軟點,最起碼先不要一口拒絕。你直接拒絕當眾做檢查,連回旋餘地都沒有了。”“我接受不了當眾做檢查,還要什麼回旋餘地。”陳常山道。張秋燕沉默片刻,“那你真不想恢複工作了?”陳常山反問,“我當然想,其實我剛才是賭了一把。”“賭?”張秋燕愣愣,“什麼意思?”陳常山掃眼四周,周邊雖然人不少,但他坐在一個邊角位置,沒有人在意他。陳常山聲音放低,把自己內心想法向張秋燕說了。張秋燕靜靜聽完,笑了,“陳常山,看來這兩天你沒白反思,我這個局長都被你蒙了。”“那你認為我的想法對嗎?”陳常山問。張秋燕頓頓,“必須有靠,這個想法肯定是對的,你選擇李書記也沒錯。但你那番話能不能起到想要的效果。我不能百分之百確定,隻能說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百分五十不成功。”“有百分之五十就夠了。”陳常山笑應。張秋燕也笑笑,“是啊,這個圈子裡就沒有百分之百,如果你真的恢複不了工作,甚至丟了工作。你老婆能接受嗎?”“老婆?”陳常山一時沒回過味。“裝什麼傻,王玉茹。”張秋燕道,“你倆今天領證了吧?”陳常山沒答話。周邊喧囂熱鬨,滿滿的煙火氣。那種寂寥的感覺卻又侵襲了他,他好像突然陷在一個孤島中。“你怎麼不說話,難道我又看錯王玉茹了,她真不能接受?”張秋燕聲音又至。陳常山看著不遠處飛騰的煙火道,“你沒有看錯她,我也沒有看錯她,她是個好女人,根本不在乎我一無所有。是我自己怯了,怕擔不起她這份真心。”手機裡靜了一會兒,張秋燕輕聲問,“這麼說,你倆沒領證?”陳常山應聲是。“那以後呢?”張秋燕追問。“欠下吧,有機會我補償她。”陳常山道。手機又靜了一會兒,傳來張秋燕緩緩的聲音,“常山,說心裡話,知道你和王玉茹真要在一起了,我心裡很酸澀,甚至嫉妒王玉茹。但我隻能自咽苦果,因為我給不了你真正的家庭,甚至連光明正大的感情都給不了你。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時候,我卻躲在一邊。所以我選擇了放手,和祝福你們。但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其它勸慰的話我就不說了,我隻說一句,有過就是最好的結果,很多人連有過都沒有。今天,我也是用這句話來勸慰自己。”“有過就是最好的結果。”陳常山重複一遍,“謝謝你。”張秋燕一笑,“不用謝,你現在是一個人嗎?”陳常山應聲是,“一個人在吃路邊攤。”張秋燕又笑笑,“我也是一個人,可我還是不能過去陪你,我們隻能隔著電話聊一聊。陳常山,不管彆人怎麼看你,我相信我從沒看錯你。你肯定能重新站起來。房車錢,這些東西永遠都不是你該怯的理由。等你站起來的時候,它們都會隨之而來。靜下自己的心,等待重新站起。”張秋燕的話一字一句傳入陳常山耳中,陳常山不禁應聲好。困境裡,王玉茹給他的是溫柔,張秋燕給他的是信心。寂寥也隨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