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沒人再說話，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看著王金虎。王金虎當鄉長這麼多年，第一次碰到對丟官丟職完全不在乎的硬骨頭，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廖冰塵的話飄過來，“王鄉長，既然陳常山主動要求處分自己，那這電話你就更該打。陳常山的言行已經是公然挑釁。”王金虎一晃腦袋，對，陳常山這是公然挑釁自己，自己剛才把狠話都說出去了，現在若不打電話，傳出去，自己這坐地虎豈不成了坐地羊。這電話必須打。王金虎調出牛縣長號碼，正要撥號，手機響了。刺耳的鈴聲讓王金虎一激靈。所有人也都跟著一怔。廖冰塵忙問，“牛縣長的電話？”王金虎看著手機屏沒說話，是他兒子王東打來的。王金虎心裡道，自己已經告訴王東，今天會場上的事，由自己搞定，開會期間，王東不要給自己打電話。等會開完了，自己會聯係王東。這小子怎麼不聽話，這個時候把電話打來了。鈴聲還在繼續。張秋燕不禁問，“王鄉長，到底誰的電話？接電話呀？”王金虎頓頓，“我出去接。”說完，王金虎快步出了會議室。眾人麵麵相覷，什麼意思？張秋燕道，“既然王鄉長去接電話了，會議先暫停，咱們等會兒王鄉長。”廖冰塵不甘心道，“張局，陳常山也在這等？”張秋燕瞥眼他，冷冷道，“王鄉長還沒給牛縣長打電話呢，陳常山當然還留在這。廖總，你若著急讓陳常山出去，你可以給牛縣長打電話，給李書記打也行。你今天是代表百達來開會，你現在在縣領導前，比我這局長說話更有力。縣領導若不同意你的意見，你可以隨時把那些村民趕回家。”張秋燕的話像重重巴掌抽在廖冰塵臉上，廖冰塵頓覺臉上火辣辣疼，剛說聲張局，想解釋。張秋燕又冷冷打斷他的話，“不打電話，你就坐下喝茶吧，等王鄉長回來。”廖冰塵悻悻坐下，端起茶杯，喝口茶，茶早涼了，喝到嘴裡沒滋沒味。“廖總，我給你續點熱的。”白小霞上前給眾人續上茶。茶香重新在會議室內飄蕩。但所有人都無心喝茶，都等著王金虎回來。隻要陳常山神色平靜得喝茶。張秋燕靜靜看著他，直覺告訴張秋燕，王金虎突然收到的電話，也許和陳常山有關。陳常山絕不是隻帶了一份村民代表的推選書來開會。推選書是柔。柔不行就用剛。這個突然而至的電話必定是剛。也許等王金虎回來，就是另番結果了。張秋燕深深吸口氣。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王金虎才回到會議室，一坐下，先大大喝口茶。張秋燕看著他，“王鄉長，你這電話打的時間真夠長，都過去半個小時了。”張秋燕拿起手機朝王金虎晃晃。王金虎放下茶杯，乾笑兩聲，“張局，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張秋燕淡淡一笑，“我多等一會兒無所謂，是廖總著急，他還等著你給牛縣長打電話呢。對吧，廖總？”廖冰塵艱澀道，“我是希望咱們抓緊定出個結果，園區那邊還有很多事，需要我回去處理。”張秋燕點點頭，“這個會開得時間是夠長了，縣裡也等著咱們的結果。王鄉長，怎麼處分陳常山，你現在就和牛縣長溝通吧。等處分完陳常山，他離場後，我們再商定第三方公司的事。”說完，張秋燕往椅背一靠。所有人都看著王金虎。王金虎又大大喝口茶，“張局，我還是先說第三方公司的事吧，剛才我在外邊認真想了想，當初縣裡和百達簽署的那份用工協議，出發點絕對是好的，之所以後來出現問題，是第三方公司的違規介入。”張秋燕點點頭，“剛才大家爭來爭去，就是爭這個問題，難道王鄉長接了個電話，又有什麼新想法？”王金虎乾咳兩聲，“我確實有新想法，但和剛才的電話沒關係，我完全是從大局考慮，按照縣裡當初簽署協議的出發點。”張秋燕打斷他的話，“王鄉長，時間關係，這些話你就不用再重複，直接說你的新想法。”王金虎頓頓，“好，我的新想法是目前我們還是應該執行縣裡當初和百達簽署的用工協議，第三方公司堅決不能介入園區用工。這才是目前解決馬家溝問題的最好方式。”滿屋皆愣。張秋燕立刻道，“王鄉長，剛才那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剛才你的意見是認為協議不合理，隻有把第三方公司違規介入變為正規介入，才能徹底解決馬家溝的問題。你王鄉長還要為此保駕護航。現在怎麼一百八十度轉向了？這也太讓我們意外了。”廖冰塵也道聲對，“王鄉長，你。”王金虎立刻接上話，“剛才我是沒有把問題考慮全麵，出了會議室，冷風一吹，我徹底把問題想明白了，想解決問題還是應該遵照縣裡當初指導的思路來。廖總，你放心，雖然我的想法改變了，但為園區保駕護航的承諾沒變。我改變想法，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園區好，以後園區再有什麼問題，你還可以直接找我。”廖冰塵沒答話，他現在隻想上去給王金虎一耳光，王金虎啊王金虎，剛才我那麼配合你，你接了一個電話，事先都不和我通氣，回來就大轉向。我堂堂百達總監在你眼裡成了一個隨意捏的泥人。我的臉往哪擱。那個電話到底誰給你打的？會有這麼大的威力。廖冰塵正想著，張秋燕的話傳入耳中，“廖總，王鄉長改變想法了，你呢？”廖冰塵看向張秋燕。張秋燕也看著他，“我認同王鄉長新的想法。”“我也認同。”杜萬通跟上。“我也認同。”馬達忙表態。瞬間，廖冰塵成了孤家寡人。廖冰塵苦笑聲，“既然張局你們都認同，百達當然也希望繼續執行當初的協議。可是第三方公司違規介入已成事實，我想問問在座各位，誰能保證第三方公司真的撤出？再出現問題，在座各位誰又來承擔責任？若沒有人願承擔責任，這樣的認同有什麼意義。”廖冰塵掃視一圈眾人，他要為自己爭回些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