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常山謙和的態度讓馬達心裡很滿足。馬達剛才口氣嚴厲，目的就是要提醒陳常山，在招商局，有張秋燕為你說話，出了招商局，你必須先明白咱倆之間誰是大小王。從一出招商局門到馬家溝的事徹底解決，咱倆之間，我是副局長，是大王，你必須無條件配合我工作。我讓車往哪開，你就得往哪開，你可以問，但拍板的人必須是我。你不聽令絕對不行。陳常山不僅聽令了，而且態度很好，沒有絲毫抗令的表現。馬達享受到了副局長的感覺，臉上也有了笑，“常山，你說得也對，雖然劉萬通是全縣出了名的弱勢書記，但也是書記，我給他打個電話。”馬達調出劉萬通號碼，撥通，卻沒人接，連撥兩次，都是如此。馬達不悅道，“這個劉萬通，搞什麼搞，當書記弱勢，手機都跟著弱勢，有這麼乾工作的嗎。怪不得他這個書記被人瞧不起。不打了。”馬達就要把手機放回包裡。陳常山忙道，“也許劉書記有什麼特殊情況，給張局打個電話吧，讓張局再聯係一下劉書記。”聽到張局兩字，馬達又板下臉，“常山，我們是受縣裡和局裡委派下來工作，不是張局委派我們下來工作。既然出來工作，就要充分發揮自主性，不要大事小事都請示張局。張局也不是萬事皆能，如果她萬事皆能，縣裡就派她下來了。下邊的工作中，你若是還甩不掉奶瓶，就不必和我下鄉了，回去繼續寫你的材料。”咚咚。馬達連續重敲了幾下儀表盤。陳常山聽出來了，自己剛才的話戳到了馬達的痛點，在局裡，馬達一直被張秋燕壓製，大事小事都難自己做主。這次好不容易得到一個自己做主的機會，陳常山卻又提到了張秋燕，馬達當然不悅。陳常山心中輕笑聲，我是怕你出差錯，好意提醒你，既然你認為你的副局長麵子比差錯重要，那以後我就不提醒你了。就你這種思維方式，想解決好馬家溝的事，懸。我必須得多個心眼。想定，陳常山依舊謙和道，“馬局，您批評得對，在綜合辦工作，都是領導安排我執行，形成習慣，確實影響我的自主性，下麵的工作我注意。”陳常山始終謙和的態度，再次平息馬達的不滿，馬達點點頭，“常山，你能意識到自己工作中的不足，這很好，但有一點，我還是要糾正你。聽從領導安排沒有錯，但也要分實際情況，我們現在的情況，就沒必要事事向張局請示。這次下鄉，是李書記指派我主抓一切，我決定了就是最終決定，張局在局裡也是配合我的工作。明白嗎？”馬達挺直腰板看著陳常山。陳常山笑應，“明白，您是這次下鄉的主負責人，我和張局都是配合您工作。我有什麼不明白向您請示就行了。”馬達輕嗯聲，拍拍陳常山肩膀，“常山，你的悟性不錯，這次好好乾，等回了縣裡，你的表現我會如實告訴李書記。你有機會再次得到李書記的當眾表揚。”陳常山笑道，“謝謝馬局，我一定聽從您的安排，好好乾。”馬達滿意笑笑，往椅背一靠，點支煙，悠然噴雲吐霧，享受著完全說了算的滋潤感。陳常山瞟眼他，心想，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一出招商局，你就不是你了，頭上的副字還沒去掉，就自己先把自己轉正了。還一口一個李書記，好像李書記是你哥，李書記若真那麼器重你，你早不是副局長了。這次去馬家溝，靠你是夠嗆，還得靠我自己。陳常山一踩油門，車加速出了縣城，改向去花田鄉鄉政府。花田鄉政府和馬家溝不在一個方向，還相隔七八公裡，臨近鄉政府，太陽已高懸在天上。馬達看著越來越近的鄉政府，對著後視鏡整整衣冠，特彆梳理梳理烏黑的頭發，“常山，你沒下鄉工作的經驗，所以見了鄉裡的同誌，不要亂說話，要記住我們是來協調關係，解決問題的，不是來製造矛盾的。這是在人家的地方，一句話說錯，我們的工作就會陷入被動。”陳常山點點頭，“馬局，那我該說什麼？”馬達看向他。陳常山笑應，“我明白了，您主說，需要的時候，我按照您的思路說，不需要的時候，我就不說。”馬達滿意得收回目光，對著後視鏡又梳理梳理頭發。陳常山暗自一笑，繼續專心開車，“馬局，鄉裡是不在搞活動，門口怎麼那麼熱鬨？”“搞活動？”馬達立刻也把目光轉向前車窗。果然鄉政府門前，人頭攢動，鑼鼓林立，兩排儀仗隊排在鄉政府院門前。馬達晃晃梳子，“這不年不節的，鄉政府也不是商場，搞什麼活動？”“那就是歡迎領導？”陳常山看向馬達。馬達頓頓，“咱們是受縣裡委派下來，可咱們也不是李書記和牛縣長，鄉裡就算歡迎咱們來，也不至於搞這麼大陣仗。難道今天還有縣領導要來？真要有縣領導來，咱們現在過去不合適，容易鬨誤會，那就不好了。還是等縣領導來了，咱們再過去吧。”馬達透出心虛。陳常山心想猴子就是猴子，在嘚瑟也當不了真大王，稍遇到陣仗就會露出原形。心裡想，嘴上卻道，“馬局，那咱們就靠邊停車，等縣領導來了，鄉裡歡迎完縣領導，咱們再過去？”馬達沉默片刻，“靠邊停車。”車靠路邊停下。馬達摸著頭發，眉頭緊縮，嘴裡喃喃自語，哪個縣領導要來，我怎麼事先一點也不知情，完全沒準備。陳常山看看馬達的焦慮樣，心想，你到底是來工作的，還是來見縣領導的？當官當久了，心裡就形成習慣，領導比一切都重要。正常進個鄉政府的門都怕搶了領導的風光。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正處於焦慮中的馬達立刻從包裡掏出手機，“王鄉長，我們的車沒毛病。我還正要給你打電話，你們鄉政府門口那麼熱鬨，是不今天哪個縣領導要來？沒有縣領導要來，那你弄儀仗隊乾嘛？是歡迎我？”馬達看向陳常山。陳常山也正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