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東看了陳常山一會兒,按滅煙,“常山,你真不聽了?”陳常山笑著搖搖頭,“不聽了,於所,我們今天就吃飯,吃完了,回到縣裡,你還當你的佛係於所,我還當我的小綜合辦主任。有些事,雖然看著不舒服,但不是我們不想解決,是我們沒能力解決,那就不想了。心意表達了,心裡多少也就舒服些了,這就夠了。來,於所,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謝謝你多次對我的幫助,以後於所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我雖然能力不大,但我一定會儘我全力回謝於所。”陳常山端起茶杯。於東也端起杯,兩人重重一碰,將杯中茶乾了。放下杯,兩人相視一笑。飯很儘興得吃完,陳常山道,“於所,你再喝點茶,我去結賬。”陳常山剛起身,於東說聲等等。陳常山道,“於所沒吃好,沒關係,還需要什麼接著再點,我現在就讓服務員進來。”於東攔住他,“吃好了,不用再點了,你坐下,咱們再聊會兒。”陳常山看看他。於東一指椅子,“坐呀。”陳常山重新坐下。於東遞給他支煙,自己也點上。渺渺煙霧在包間內升起。於東吹散麵前的煙霧,朝陳常山笑笑,“陳常山,你小子年齡不大,但辦事挺有算計。”陳常山一愣,“於所,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我承認我這人是有點心眼,但在於所可麵前,我可從沒玩過心眼。今天這頓飯,我也是誠心誠意請於所。”於東輕嗯聲,“我是誇你,彆說在這個圈子裡,就是平常為人處世也得動腦子,否則就會處處碰壁,寸步難行。腦子不好,當賊都是笨賊。”兩人都笑了。陳常山剛要回應,於東已接著道,“常山,你是當個主任就滿足了,還是接著想往上走?”於東笑看著陳常山。這個問題其實挺敏感,兩人關係不到一定程度,不會直接提這樣的問題。陳常山心想,於東是把自己真當朋友了,毫不猶豫實話實說,“當然是還想往上走,我做不到於所的境界,最起碼現在做不到,如果能往上,即使一步,我還是儘量希望往上一步。”於東點點頭,“不藏著掖著,好,你還想往上走,咱們就還能接著聊。不想往上走,咱們就沒聊的必要了。”陳常山暗自慶幸自己說了實話,如果剛才虛偽掩飾,不僅談話到此結束,恐怕他和於東的交情也到此結束。彆人把你當朋友。你卻玩虛的,特彆麵對於東這種人,他心裡肯定會就此低看你。“於所,你還想問什麼就問吧,我在你麵前,沒隱瞞的。”陳常山索性大氣到底。於東哈哈笑了,“這又不是在派出所訊問室,我現在也不是辦案的警察,你也不是嫌疑犯,咱倆就是朋友聊天,沒那麼嚴重。”陳常山也笑了。隨著笑聲,兩人的關係瞬間又近了一步。於東又抽口煙,笑道,“常山,你在聯防隊的時候,我就挺看好你,做事有板有眼,還不缺腦子。馬家溝的事後,我更是看好你,預感你小子將來肯定能有出息,所以上次在派出所,我才勸你,彆為了一點感情的事,把自己的前程搭進去。結果證明我說錯,現在你已經是主任了。”陳常山點點頭,“於所,上次多虧你及時提醒我。”於東一擺手,一道煙霧從陳常山麵前劃過,“朋友之間,不說這些客氣話,今天你的飯我不能白吃,我再提醒你幾句。”陳常山立刻看向於東。於東也看著他。陳常山道,“於所,你有什麼提醒的,儘管說,我一定虛心接受。”於東搖搖頭,“虛心不必,你能聽進去就行。”陳常山給於東續上茶,屏息靜聽。於東喝口茶,“你知道為什麼馬家溝總出事嗎?”陳常山頓頓,“我雖然是馬家溝人,其實從初中開始,我就是一直在外住校,上了高中後,更是基本住在學校,節假日還得打工賺錢,所以我很少回馬家溝。我一上大學,我父親就沒了,我在馬家溝就沒有真正的親人了,除了回去給我父母上墳掃墓,大學後,我回馬家溝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馬家溝現在的情況,我真了解很少。”於東點點頭,“那花田鄉的情況,你了解的就更少了?”陳常山應聲是,“我進了招商局後,一直是在綜合辦工作,綜合辦的工作,於所肯定也知道,寫材料,組織會議,舉辦活動,迎來送往,麵對的都是縣裡一些單位,和鄉鎮很少打交道。所以花田鄉的情況,我了解的更少。”陳常山還是實話實說。於東點點頭,“那花田鄉鄉長王金虎,你總聽說過吧?”陳常山笑應,“聽說過,他是全縣最強勢的一個鄉長,彆的鄉鎮都是書記說了算。隻有花田鄉,書記讓著鄉長,換了好幾個書記到花田鄉,都改變不了這種局麵。”“你知道為什麼嗎?”於東追問。陳常山道,“我聽五大爺和我說過,因為王金虎是花田鄉人,王家在花田鄉是個大族,鄉裡一些乾部,包括一些村乾部都和王金虎有千絲萬縷的親戚關係。所以王金虎才很強勢,書記也得讓著他。”於東應聲對,“按乾部任免規定,應該儘量避免本地人擔任本鄉的一二把手,可什麼都有特例,把王金虎換到其它地方,讓彆人來花田鄉當鄉長,花田鄉的工作就基本癱瘓。那些鄉乾部和村乾部對新鄉長完全持抵製態度。總不能把所有鄉乾部和村乾部都換一遍吧。馬家溝立項的時候,就是新鄉長在任,事件頻發,項都立不下去,不得已,縣裡又把王金虎調回來,項目才落地。什麼是坐地虎,王金虎就是花田鄉的坐地虎。”噹。於東重重敲下桌子。陳常山現在徹底明白了,張秋燕為什麼這次不願意去馬家溝,也不同意他去。陳常山思緒還未收回,於東的話音又道,“王金虎能成為花田鄉的坐地虎,除了他下麵有人,上麵也有人。”上麵?陳常山一激靈,脫口而出,“上麵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