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丁山,陳常山接著道,“雖然在材料的事上,賈主任的做法確實讓我心裡不舒服,但我也理解他的苦衷,已經四十多了,仕途幾乎沒有機會了,這次算是無奈一搏。我相信他的心裡也很糾結。其實我今天能獨立完成一份材料,也是我入職一年多,賈主任手把手指導的結果。我還是很感謝他的。基層的工作人員不容易,特彆到了一定年齡,不上不下那種滋味更難熬。所以我請求丁科長在向領導彙報材料的事時,能體諒基層工作人員的不易,彆讓賈主任真躺在醫院出不來。那樣我心裡也會自責。”丁山靜靜聽完,深吸口氣,“我相信你說的是心裡話,你的話,我會認真考慮。你心裡不要有包袱,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陳常山點點頭。丁山拍拍陳常山的肩膀,走了。陳常人一個人站在台階上,看到一隻螞蟻從樹上跌落,一瞬間,陳常山感覺他和賈明都是那隻螞蟻,在仕途這條路上,用力得向上爬,如果精疲力儘前還沒有爬到自己想到的位置,結局隻能是跌落。跌落即意味徹底無望。賈明跌落了,自己絕不能重走他的路,必須在精疲力儘前爬到一個滿意的高度。陳常山轉身回了辦公樓。樓裡空空蕩蕩,沒有任何聲息,似乎賈明的跌落觸動了每一個人的內心,大家都保持沉默,重新看自己。陳常山走過會議室時,會議室門開了,劉海出現在門內,兩人對視片刻,心照不宣進了會議室,相對坐下。劉海剛掏出煙,陳常山拿過,點了一支,把煙盒丟還給劉海,“劉海,我以前隻認為你這人囂張,今天才發現,你這人還不仗義。”劉海一愣,隨即反駁,“賈主任出事,不能怨我,如果剛才在會上,你不站出來非要說材料是你寫的,賈主任根本出不了事。是你想爭功勞,才讓賈主任住了院。”陳常山冷笑聲,“爭功是我的權利,材料本就是我辛苦寫出來的,我憑什麼不爭。而你本來有機會阻止我,可為了不丟你的利益,你和周林一起當了縮頭烏龜,出賣了賈主任。賈主任輸不是輸在爭功上,是輸在錯信了人,把烏龜當朋友。”啪!劉海拍桌而起,“你他媽敢罵我是烏龜。”陳常山也立刻起身,看著他冷冷道,“我說得一點沒錯,你就是個烏龜,出賣朋友的縮頭烏龜。你敢不承認?”劉海呼呼喘了幾口氣,一咬牙,“我承認,剛才在賈主任事上,我確實不太講究。可我成全了你,如果周林沒離開會場,或者他及時回了會場,栽在會場的就是你。你不應該謝謝我嗎?”陳常山搖搖頭,“我不可能謝你。”劉海哼笑聲,“陳常山,你彆裝清高了,你說我不講究,其實你也好不到哪,在眾多人麵前,你為了自己的利益,違心誇我,我在外邊都聽得肉麻。你不是一直瞧不上我,想收拾我嗎。你若真是個爺們,剛才在會場你就應該說材料裡的內容都是假的,我其實就是個紈絝子弟,根本不配去組織部學習。把我罵個體無完膚,你才是這個。”劉海朝陳常山一豎大拇指,“可你壓根沒做,而是和其他人一樣,心裡不服我,嘴上還得奉承我。說白了,都他媽一個孫子樣。”劉海的大拇指換成了小拇指。陳常山沒說話。“你怎麼不說話了,沒話可說了吧?”劉海斜眼看著陳常山。陳常山輕笑聲,“劉海,在你讓我寫材料前,你說過一句話,你還記得嗎?”“哪句?”劉海問。“你要踩著我的腦袋去組織部學習。”陳常山道。劉海點點頭,記得。陳常山也點點頭,“我今天也送你一句話,我也要踩著你的臉告彆墊底科員的身份。你是去了組織部學習,但從此後沒有人再敢信任你,這是官場大忌,比說幾句違心奉承話後果嚴重的多。你好自為之吧。”丟下話,陳常山轉身即走。劉海厲喊聲陳常山。陳常山頭也不回,依舊向前。劉海急忙衝出去擋住陳常山的去路,“陳常山,我現在才了解你,你的心眼比我想象得多。”陳常山冷笑聲,“現在了解也不晚。”劉海頓頓,“今天就算我們互相成全了對方,以前的事不計較了,我們做個朋友。”劉海向陳常山伸出手。陳常山沒有握,“今天我不是為成全你,是為成全我自己。我不會和你做朋友,以前不會,今後更不會。”陳常山推開他,徑直到了門前,剛要推門,劉海道,“陳常山,你會後悔的,就算你不是墊底了,你也是個窮二代。我天生就比你高一大截,這改變不了。”陳常山停下,回身看向劉海。劉海也看著他,“我說得不是事實嗎?”陳常山沉默片刻,“昨晚在派出所,你一定認為我這個窮二代會按你的意願,在裡邊關個七八天。可當晚我就平安出來了,你還向我道了歉。今天開會前,你也認為我會被驅逐出場,可最終栽在會場的是賈主任,丟失信義的是你,最後得利是我。這些都是事實吧。我承認你的起點比我高,可這裡。”陳常山指指自己腦袋,“你才是個窮二代,起點是可以追上的,但智商會永遠有差距,你永遠追不上。”“你。”劉海氣得呼呼直喘,卻又無力反駁。陳常山也不再搭理他,開門而去。哐當。門關上。劉海回到桌旁,一腳踢在陳常山剛坐過的椅子上,“陳常山,你敢拿智商侮辱我,這口氣我咽不下去,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陳常山頭也不回回到辦公室,辦公室門虛掩著,裡邊傳出說話聲。陳常山站在門口想了片刻,還是推門而入。辦公室裡立刻安靜下來,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他。陳常山走到工位前,剛坐下,身後傳來聲音,“常山。”陳常山回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