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環的三個姐姐,李琩肯定是見過的,尤其與其中的楊瑤關係還非常不錯。
不過眼下,這三個人肯定對他避之不及,根本不想有任何牽連。
所以送錢交好這三位人妻,隻能楊絳去,畢竟楊絳與她們三個一起長大,有姐妹之情。
“這一趟出門,路途遙遠,你要好好保重,”
李琩站在府門外,為楊絳送行。
楊絳是打著回鄉探親的名義,離開長安,先前往蒲州,也就是後世的山西運城。
大姐楊卉,三姐楊瑤,眼下都在蒲州,八姐楊筱則是在洛陽。
這三位便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韓國夫人、虢國夫人和秦國夫人,不過眼下還差的很遠。
大姐楊卉的丈夫崔峋,出身博陵崔氏,官至蒲州安邑縣令,小官一個。
三姐楊瑤已經是一個未亡人了,丈夫裴璆已經掛了,所以她住在蒲州聞喜縣,撫養幼子,蒲州就是隋朝的河東郡,河東裴氏的大本營。
八姐楊筱的丈夫柳澄,出身河東柳氏,官至東都軍器監,這已經三姐妹當中,官做的最大的一個了。
加上楊玉環,四姐妹的婚姻,全都是出自高門大閥。
楊絳的車隊,共有王府家仆十八人,侍女六人,馬車六輛,由李無傷帶隊,於清晨時分,離開安興坊。
而同時要走的,還有郭淑母女。
李琩這些日子,隻見過王大娘一次,人家非常聰明,故意不與女兒呆在一起,就是給李琩和郭淑製造相處機會,畢竟未來丈母娘在身邊,說話不方便。
“妾身郎君遠在朔方,不能趕回,婚事將由大兄主持,”王大娘在府門外,朝李琩施禮道:
“妾身這便返家籌備,靜待殿下。”
她口中的大兄,就是郭子儀的大哥郭子琇,正六品下的昭武校尉,目前在華州軍府任職,隸屬於中央軍。
眼下的大唐,已經呈現出外重內輕的局麵,各藩鎮兵力高達五十萬之眾,而中央軍,隻有十二萬。
分彆是禁衛軍15000人,京畿巡防營6000人,京兆及長安駐軍66000人,華州駐軍6000人,同州駐軍9000人,蒲州駐軍12300人,絳州駐軍3600人,晉州駐軍1500人,陝、汝、鄭、懷等六州,各600人。
總計124214人,分彆隸屬於北衙四軍和南衙十六衛中的上番與外番。
郭子儀不在家,郭淑的婚事自然是由他的大哥主持,因為長兄,是家中之主。
李琩客氣點頭道:“我讓武慶送大娘回去,鄭縣距長安不遠,為保萬一,還是讓我的侍衛護送一趟吧。”
“那妾身就不推辭了,殿下萬安,妾身告辭,”說完這句,王大娘看也不看閨女一眼,便直接登上了馬車。
郭淑見狀,站在台階上無奈的看向李琩,笑道:
“奴家本沒有什麼要說的了,阿娘也是多此一舉。”
李琩點頭道:“無需多久的,我很快便會去接你。”
郭淑低頭抿了抿嘴,上前幫李琩整理了下衣襟,其實就是一個表達不舍的小動作,畢竟李琩的襟口又不亂。
磨蹭了半晌,也沒人催她,最後還是郭淑自己不好意思,垂首道彆。
當天下午,李琩收到了張旭派人送來的請帖,今晚張旭在家裡設宴,邀請李琩前往。
其實是汝陽王安排的,反正張旭上一次沒來,那麼這次由他來做東,最合適不過。
至於李適之,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
貴族們之間的宴會,是非常頻繁的,有些人家裡,幾乎是夜夜笙歌。
一點都不誇張,畢竟有很多家族,子弟還沒有分家,今晚不是這個院有客人,就是那個院有客人,時常通宵達旦,酒令唱喝之辭,充斥深院。
在長安能買的起宅子的不多,因為官員們的俸祿真的不高,如果你想靠著俸祿在長安置辦宅子,八輩子都不行。
那麼靠什麼呢?靠祖宗唄。
張旭就是靠祖宗,他是蘇州吳縣人,出身江南頂級大族,也就是吳中四姓:顧、陸、朱、張。
彆看他們家在中樞任職的不多,但是過了長江,人家說話比關中貴族還管用。
因張旭老家居於太湖邊上,所以人送雅號太湖魚精。
今晚的宴會,特彆的熱鬨,名士小團體一個不落的全都來了,隻因張旭族內,剛從江南給他送來幾車梨花春,而他們這幫人,最喜品天下名酒,自然不肯錯過。
這樣的宴會是非常隨便的,喜書法的,會硬灌張旭,好求一副字帖,喜詩詞的,會纏著王維,讓他賦詩一首。
相比於詩詞字畫,李琩更喜歡女人,因為他在文學上麵的造詣,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實在是拿不出手。
術業有專攻,他要走的路,決定了沒有更多餘的時間去附庸風雅。
所以他眼下正懷抱著一名美侍,觀看著其他人的打鬨逗趣。
彆以為他這個樣子很放蕩,年輕人抱著一個美女再正常不過了,你瞧瞧,對麵還有個七老八十的,也在這麼乾。
說的就是你,焦遂。
此人布衣出身,家庭條件比起其他人不算太好,但是人家在長安有房子,這起碼都是個中產了。
此人的家財幾乎全用來與友人聚會飲酒了,一直花一直有,可真是千金散儘還複來,媳婦孩子都不管,天天就是尋摸著哪有酒場,老酒鬼一個。
此時焦遂正抓著自己的一小撮胡須,給懷裡的美侍撓癢癢,惹得那位美人花枝亂顫,咯咯笑個不停。
一旁的李適之更特麼絕,將一壺梨花春遞給焦遂懷中的美人,小聲嘀咕了幾句。
隻見那名美侍忽的一個仰身,高舉酒壺,酒液悠然傾瀉,落入美人櫻口、唇邊,濺起的酒花又瞬時向下流淌,猶如溪水穿行山間......
而焦遂哈哈一笑,直接將頭埋入美人兒胸間,吸吮著滑落的酒水。
這幾個老不正經的,真是辣眼睛啊......李琩心情愉悅的欣賞著眼前的一幕,隻覺人生若日日如此,倒也逍遙快活。
這時候,李適之注意到李琩的目光,他察覺到,李琩的眼神有些奇怪,眼皮抖動的那幾下,似乎是在招呼自己過去。
於是他帶著疑惑,提了一壺酒,起身笑嗬嗬的朝著李琩走來。
“隋王今日聰明了,躲酒半夜,如今被老夫盯上,怕不是今晚又得被人抬回去。”
我可沒有你會躲酒......李琩微笑起身,他自從得到雲娘的指點之後,今晚特意盯著李適之,宴會到現在一個多時辰,這老小子最多隻喝了一壺半,勸了彆人不知道多少。
什麼酒中八仙?伱這明明是躲酒道人。
李琩將一旁的侍女打發走,請李適之坐下後,笑道:
“今夜共赴太湖精之宴,本不應該談論彆事,未免掃興,但我還是想給李憲台提個醒。”
李適之聞言一愣,撫須笑道:
“沒有什麼不能談的,隋王如今還未適應,其實我們這些人醉酒之後,往往高談闊論,什麼都敢說,因為大家誰也不會外泄。”
你不知道吧,你堂兄汝陽王喝多的時候,還提起過楊太真那檔子事呢。
李琩自然不知道李適之眼下的心語,聞言點了點頭,湊過去小聲道:
“王琚的案子,彆查了。”
李適之一愣,頓時酒醒一半,或者說,收起了不羈的姿態。
他一臉疑惑的將酒壺放下,皺眉看著李琩。
他在思考,思考李琩這句話,是故意驚嚇他,好引出接下來的內容,還是開門見山。
畢竟他不了解李琩,也不能以寧王府那幾位的性格套用在李琩身上,畢竟成長經曆不一樣,那麼人的性情,會差彆巨大。
終究是從三品的禦史台老大,李適之很快便反應過來,為什麼張旭今天給他的請帖當中,請他務必赴邀。
今晚來了之後,並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江南來的梨花春,肯定也配不上務必二字。
他下意識的看向遠處正在與王維兄弟鬥酒的汝陽王,隨後便轉回到李琩臉上。
而李琩這時候,也朝著他微笑點頭。
李適之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小聲道:
“隋王收到了什麼風聲?今晚夜宴,是你在背後張羅的?為的就是見我?”
老謀深算啊,能坐到那個位置的人,哪個不是工於心計?朝堂上的李適之和宴會中的李適之,這是兩個人。
一個人戴著兩張麵具,真正的李適之是什麼樣子,隻有他自己知道。
李琩點頭道:“王琚的死,大理寺心知肚明,聖人恐怕也知道,現在的情況是,聖人不願揭開,哥奴在故意等你上鉤。”
聽到“不願揭開”四字,李適之就已經反應過來了,王琚身上肯定是有什麼不能捅出來的秘密,所以一部尚書死的如此蹊蹺,聖人竟然毫無反應。
“這件案子終須有個定論,”李適之皺眉道:
“中書門下著禦史台重查,我避不開啊,也許你還不知道,禦史台有幾個人,是哥奴的耳目。”
“查賬!不要查人,避重就輕,”李琩直接道:
“眼下王琚並沒有定罪,你便以死者為大的理由,查他戶部的帳,不要動他的家眷,更不要去查抄人家的家宅。”
李適之頓時醒悟過來,日間禦史中丞張利貞,便請示重新搜查王琚家宅,但李適之沒有同意。
畢竟王琚是天子元從,與聖人除了尊卑之外,還有一層私人感情,像這樣的人物,你得顧忌著點。
因為聖人一定是“重感情”的,誰知道你查抄之後,聖人會不會責怪你驚擾人家的家眷?
曆來隻要不是謀逆造反,是不會動人家的家人的。
“明白了......”
李適之心中有數了,好你個張利貞,看不出呀看不出,你特麼也是哥奴的狗?
他一直防著禦史台下的盧鉉和羅希奭,沒想到還有一個。
他沒有追問李琩,王琚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官做到他這個份上,好奇心是很可怕的。
有些事情可以好奇,有些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好。
李琩也在等,等對方會不會開口問他,很顯然,李適之如他想象之中一樣,外寬內深。
不要小看從三品,在大唐,三品就是宰相級彆了,你到了這個品級的時候,就等於在排隊了。
同中書門下三品,就是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