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在原野中艱難跋涉,眾人的行進速度比預想中慢上許多,從傭兵身上扒下來的靴子隻有一雙,無論誰來穿,另外兩人都不得不赤腳而行。
然而即使已經萬分注意,上路後不久,阿澤瑞恩還是被藏在草地中的尖銳物戳傷了腳底,那唯一的靴子也不得不讓給了受傷的他來穿戴。
靠著萊昂的狩獵經驗,眾人路上捉兔、掏鳥、叉魚,有什麼吃什麼,途中甚至拿不識好歹襲擊他們的野狼打過牙祭,但運氣不好時,也經常隻能靠野果和植物根莖充饑。
由於沒有地圖隻能大概辨彆方向,在野地裡也是常常越走越迷糊,導致錯失方位,過了好些天,才終於找到一條鄉間的小道,路才相對而言好走了些。
這還是自逃離傭兵營地附近以後,他們遇到的第一處有人煙的蹤跡。
在當初知道阿澤瑞恩會說烏利亞語時,萊昂就想要儘快尋得村莊把身上的銀幣換成生存資源了,長時間在曠野中光腳徒步的滋味實在不好受,露宿時衣不蔽體的狀態更是讓他們難忍半夜的寒風。
眾人加快腳步,當行至視野儘頭終於看到了那片茅屋錯落的小村落時,他們都感受到了有些雀躍。
不過三人沒有直奔村子而去,而是鑽入了一旁的樹林。
按照之前商量的方案,由會說烏利亞語的阿澤瑞恩換上鏈甲和佩劍、盾牌,裝備整齊,讓其獨自一人帶上錢幣進村打探情況,順利的話,語言不通的萊昂和洛哈克也就不用過去節外生枝了。
模樣白淨的阿澤瑞恩偽裝成騎士侍從應該得心應手,畢竟他是聖地城裡的貴族之子,談吐和行為用來唬一唬鄉野的農民綽綽有餘。
萊昂和洛哈克攀上附近高地的一座小丘,居高臨下觀察情況。
隨著夥伴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村莊的房屋遮擋下,此時萊昂才發現古怪,明明是大白天,他卻從高處看不到任何一個村民活動的蹤跡,這個發現讓他心生疑惑。
就在萊昂的目光仍試圖尋找本地村民時,進入那村落的阿澤瑞恩沒過多久又跑了出來,並在村口對著萊昂和洛哈克所在的地方遙遙招手,打著手勢示意兩人過去。
小丘上躲著的兩人對視一眼,雖有困惑,但還是鑽出林子趕到了同伴身邊。
“怎麼回事?”跑到村口,萊昂問道。
“這沒活人,村子裡亂七八糟還有幾具屍體,村民早都跑光了。”阿澤瑞恩一邊把劍還給洛哈克一邊答道。
“這村子遭了匪?”萊昂終於注意到了村口的確滿是馬蹄交錯的足跡,幾處低矮的木籬笆也被撞得東倒西歪。
“不清楚,不過咱們不該在這待太久。”阿澤瑞恩擔憂道:“村民的屍體看上去有些日子了,如果還有幸存的村民逃走,他們可能會去求助本地的領主派兵回來剿匪,趁現在還沒人,趕緊找找有沒有能用的東西馬上離開吧。”
萊昂心裡感慨了一下這盜匪橫行的中古亂世,幾人也沒廢話,立刻進入村莊抓緊時間搜集物資。
村舍的木門一間間都洞開著,有些甚至已經被暴力砸倒,這倒方便了三人搜刮,他們保持距離挨著一間間茅屋分頭行動。
儘管每一間村舍都已經遭受過強盜的洗劫,不過顯然那些盜匪也不是什麼垃圾都會帶走,萊昂連續翻了幾間屋子,很快就在其中一間的床邊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鞋子。
哪怕隻是雙麻草編織鞋底、爛皮革裹係的簡陋破鞋,但也總比繼續折磨自己的腳底板要好。
穿上這不合腳的皮草鞋,萊昂搜刮的效率都隨腳步的輕鬆而大大加快起來。
手腳麻利的在已經被毀得亂七八糟的室內翻箱倒櫃,雖然沒找到任何能稱得上值錢的東西,但很快他又翻到了些滿是塵土的毛糙亞麻外衣和破破爛爛的褲子。
亂絮的毛邊和粗糙堅硬的質地穿著十分膈應難受,這就是為什麼連強盜都看不上這種垃圾的緣故,但有衣穿總比沒有好,擋擋風還是不成問題的。
用撿來的破布紮成口袋,把零星找到的粗麵包與一些倒在地上的穀物用陶碗收集起來,萊昂心底也不免抱怨這幫強盜可真夠刮地三尺,除了一些破碎瓦甕裡剩餘的糧食渣子,什麼有用的都沒留下。
他背著破布口袋裡僅有的收獲,又走進一間木屋,先是聞到一股難忍的惡臭,循著味兒望向裡屋,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一大跳。
先映入眼簾的是具已經有**跡象的女屍,赤身**,死相淒慘,僅看屍體的姿態都能想象生前遭遇了何種非人的虐待與暴行,更讓萊昂怒火直飆腦門的是那死者的年齡看上去並不大,直白的說......
...真他媽一幫天殺的畜生......
心存默哀的轉過視線,萊昂這才突然發現屍體不止一具。
旁邊不遠處,還有一個同樣被扒掉衣物的無頭男屍,其姿態呈雙手向後捆縛的跪姿,屍身上滿是生前被刀劍施加的傷痕。
從一旁滾落在地的頭顱麵孔上看,男子年紀偏大...可能是那女屍的父親。
無法想象他在死前被強迫著看自己女兒被施加獸行時的絕望和痛苦。
萊昂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後退幾步關上了房門。
這間屋子裡發生的人間慘劇在不斷喚醒他這具身體原主的淒慘回憶。
沒什麼比親身經曆過類似處境更讓人憤怒和痛苦的了。
搜完另一個屋子的洛哈克走過來,瞧見萊昂隻開門望了一眼就退出木屋,不由得問道:“怎麼了?裡麵有什麼嗎?”
萊昂歎息著搖了搖頭:“...不用翻這間屋子了,裡麵應該也不會剩下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
洛哈克不解的上前,打開門朝裡麵望了一眼,隨即他表情比萊昂還要難看的退了出來,這耿直的少年重重的深呼吸,平複了劇烈波動的心情。
即使是對堪塔達爾人抱有刻骨銘心仇恨的他,在目睹敵國的普通平民這如出一轍的慘劇後,還是受到了不小的心理衝擊。
“走吧。”萊昂拍了拍他的肩膀。
花了不少時間,三人挨家挨戶基本上將這小小的村落從頭到尾翻了個一遍,總歸還是得到了不少收獲,首先是收集了足夠他們三人吃一段日子的糧食,其次,沒有衣服的萊昂和阿澤瑞恩也找到了破舊的草鞋和麻衣可供蔽體,總算擺脫了野人模樣。
另外他們從一間農舍的角落裡翻出兩支鏽跡斑斑的草叉,這下,萊昂終於能扔掉那根被反複削尖的粗糙木矛了。
背好打包的行囊,三人沒有拖遝,趁天色變暗前,他們加快腳步重新踏上逃亡之路。
當晚他們就用大陶碗煮上了混合豆子的麥粥就著粗麵包飽餐了一頓,可即使難得的吃上了久違的正常糧食,三人心中卻絲毫沒有喜悅的心情。
隻要是良知未泯的人,任誰目睹了那村子裡的暴行,短時間裡都難以釋懷,何況村裡觸目驚心的景象還反複提醒著三人自己身上的悲慘遭遇。
一夜無話,天亮後繼續趕路,萊昂等人有了鞋子和食物儲備,行進的速度也就快上了不少。
行至正午,突然,萊昂隱約感到了一些微弱的地麵顫動,他一時間有些恍惚,很快想起原主父親所教授的技巧,從而迅速俯下身去趴在地上耳朵緊貼地麵。
並非錯覺,大量馬蹄踐踏地麵導致的震動預示著,有一支騎手眾多的隊伍正在靠近。
“快躲起來,後麵有馬隊過來了!”萊昂趕緊招呼同伴。
洛哈克與阿澤瑞恩不疑有他,跟著萊昂一起跑向不遠處的樹林,撒開腳丫子儘可能遠離這條道路。
眾人不敢回頭,他們鑽入了林野隱蔽身形,翻身趴倒在一處土坡之後安靜下來,大氣都不敢喘。
直到等那轟隆隆的馬蹄聲漸漸遠去,三人才放鬆了緊張的心弦探出腦袋。
“那些是什麼人?是強盜的馬隊?”洛哈克第一時間聯想到昨日遇到的那個被劫掠過的小村落。
萊昂不置可否:“誰知道呢,沒準是本地領主的軍隊。”
“我們還要繼續沿著那條路走嗎?”阿澤瑞恩緊皺眉頭,他擔心再次碰上那隊人馬。
萊昂陷入思考,感覺失算了,本來以為向北走會更加安全,沒想到終究還是碰到了軍隊。
從那隊伍有節奏秩序的馬蹄聲就能聽出,毫無疑問是一夥訓練有素的騎兵。
他不敢確定這隊騎兵是不是某支軍隊的前鋒,後方會不會還有一支正在跟進行軍的大部隊,如果推測屬實,那麼他們此刻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掉頭往回走。
將心中的猜測告知夥伴,眾人簡短的討論後,還是決定沿這個方向在樹林裡繼續前進,對異國道路一無所知的他們,實際上也沒有更多選擇了。
“大家小心隨時注意路上的動靜,發現不對就一起往森林深處跑。”
幾人在沉默中沿路邊的樹林裡加快趕路的步伐。
才走了沒過多久,又是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從那道路上有序的駛過,眾人急忙再次借著林地隱蔽,萊昂心中的壓力更大了些。
天黑之前,他們繞開前路走進密林的更深處,找到一處遠遠背向道路方向的亂石凹坑,這才敢生火露營。
入夜,萊昂躺在地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向北走本就是他的提議,如今前路卻徒生了許多風險,這讓他有些自感懊惱。
...道路的儘頭會不會有軍隊在安營紮寨呢?
萬一和堪塔達爾人的軍隊迎麵撞上,他們能逃掉嗎?
或者,靠著阿澤瑞恩教的幾句烏利亞語裝成本地人嘗試蒙混過去?
胡思亂想間,他皺緊了眉頭,萊昂忽然想起昨天的村莊,感到了事情的矛盾。
如果那村莊周圍有這麼大規模的本地軍隊在頻繁調動,那怎麼可能有強盜吃了熊心豹子膽如此囂張的劫掠本地的村落?
那些強盜就不怕正好撞上領主的軍隊,腦袋被軍爺取走充軍功?
除非——
回憶著羅蘭納爾城陷落時,堪塔達爾軍隊和殘暴的雇傭兵們在聖地城中燒殺擄掠的恐怖景象。
萊昂心中有了那個殘酷的答案。
某個對他而言曾十分遙遠的古話躍入腦海。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禍害那村莊的,或許就是堪塔達爾人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