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麵對體軀壯碩的巨犬,女孩的聲音失去平常那種注重精準發音的腔調,不知道是因為緊張得喉嚨都縮在一起,還是夾帶上哭腔的緣故。
“我下了決心,是的,我一定要做到。”
她反複鼓勵自己,深呼吸了好幾口氣。
抬起雙手,她開始醞釀力量,作出要召喚魔生花的動作。
十幾秒過去,她的手心沒有出現任何變化。
“怎麼了?”
“不知道,我為什麼召不出來?”多蘿西驚訝的看著雙手。
“呼嚕——”
沉眠的蒼白之犬把多蘿西嚇了一跳,她眼眶中的晶瑩積攢的越來越多。
閉上眼,女孩再度呼喚,看得出她用上了全力,抱住手臂的指節都因發力而發白。
然而,那潛藏在體內的植物魔物還是沒有出現。
“算了,先回來吧。”
李昂對多蘿西招了招手,回到密道裡。
“再喊不出魔生花的話,那魔物要醒過來了。”
本來李昂想見識一下魔生花的所謂嗜血是什麼樣的,所以打算多逼下多蘿西。
係統說她與魔生花的關係是需要用意誌去控製,然而她現在因為緊張,難以調集這份意誌,竟然連花都叫不出來。
野生的蒼白之犬都是比較警覺的,這一頭被壓製了智慧,還喂得有點肥胖,所以呼呼大睡,但拖得太久還是可能讓它察覺到。
魔犬守衛的房間隻有通過密道才能到達,理論上這裡的聲響不容易傳出去,但要是動靜弄得太大還是存在隱患。
看來她這個力量比較特殊,光靠勉強不行,需要她不斷進行天人交戰才能駕馭。
多蘿西聽到李昂的呼喊,卻沒有馬上動作,她咬著嘴唇,說:“我能做到的,讓我再試試。”
“不行,看清楚情況。”
“可是,這是最後了,如果我沒做到的話,你就會走……”
李昂過去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扯回了密道裡。
把密門關上,李昂回頭斥責道:“笨蛋!”
“戰鬥的時候發現自己有力不能及的情況,就要馬上調整策略。
“讓你展現決心,不是讓你胡來。你不會死也不能瞎搞。受傷,肢體斷裂,這些一旦發生也很麻煩。”
“我就算斷了手也能長回來的。”
“強大的恢複力是兜底用的,疼痛和軀體分離的感覺,有時候會摧毀你的意誌,反而無法起到鍛煉的作用,你覺得光靠自己勉強,得到的結果會是什麼?那正是失敗,甚至比失敗還要慘!”
多蘿西低垂著眼眸,櫻唇輕咬,老實聽訓。
隨著李昂的斥責,她緩緩抬起頭來,眼中水光氤氳,在狹窄空間的昏暗光芒裡閃動。
李昂下意識以為她要哭出聲來,然而卻看到她嬌氣到如白色絲帛一樣的雪膚漸漸透出紅暈,呼吸稍顯急促,唇隙中輕輕吹出恍如甜膩花香的空氣。
女孩的聲音極為細小:“還有呢?”
“什麼還有?”
“我是說,伱說的很對,還可以再多說說。”
多蘿西原本成熟雅媚的容顏此刻卻呈現出孩童做錯事時的撒嬌神情,眼中閃的光芒有些異樣。
“我確實怯懦,嬌氣,很麻煩,我認識到了,我想改變,成為合格的空騎士。但我自己總還是差一點,所以,你可以更多的鞭策我。”
她眼眸下垂,足尖點地,小部分可見的纖細脖頸都已染紅,有著圓潤弧線的耳垂宛若櫻桃。
“再多罵罵我吧,或許這樣,我就能朝你期望的改變。”
李昂抓了下頭發,他覺得狀況開始朝不對勁的方向發展了。
“我是在找出問題,而非單純的斥責你。該怎麼說呢,你……”
李昂話說到一半,都不知道從哪裡切入了。
眼前這位問題少女,她的問題可能不單是先前的那些,還有點彆的更深更難處理的部分。
發現李昂被自己搞到有點混亂,多蘿西回過一點神來,臉上出現了慌亂。
“對不起,我隻是……隻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是想要讓我變好而責罵我了,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對不起,說了奇怪的話。”
多蘿西飛快的用食指的指節拭過眼角。
“我隻是突然覺得,或許或許你嚴厲一些,能推動我更快的改變。”
李昂說:“你先前講你父親和兄長對你不好,他們不會斥責你?”
“他們……他們不會的。他們恨我,單純的恨而已。”
多蘿西把臉轉向一邊:“我說的斥責是,真心希望我能變好的那種,像你剛剛這樣。他們多是貶低和無視。
“你說,如果我每次嬌氣,每次軟弱,都有人好好的責問我,告訴我該怎麼樣,我現在會不會堅強一點?”
女孩輕輕靠在牆壁上,話語間,不自覺的把薑黃色的發梢撚手指間緩緩搓揉。
“以前在我不懂事的時候,媽媽是會教訓我的。小孩子隻會覺得煩,可是在我還沒察覺那可能是關心的時候,就再也沒人管我了。
“一路上你在各種說我的時候,我突然就想到她了。”
李昂把語調儘量放輕柔,說:“你母親她?”
“生病去世了、紐比斯世界未知的事太多了,她得了不知道哪裡來的怪病。”
“她可是一個精靈王國的公主呢,外出冒險結識了爸爸,後來嫁給了他,還全力支持他建設領地,發展事業。但是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染了病,生下我兩個哥哥和我以後,越來越嚴重。
“她臥病在床以後,就再也沒陪過我了,父親和兄長壞繞著他,家裡整天從外麵進來不同的大人。”
“那你的魔生花?”
說到這裡,李昂突然生出一個模糊的猜測。
“不愧是老空騎士,你想到了,魔生花是她的王國守衛的東西。隻要讓它的種子寄宿共生,媽媽的病就能治好。
“我外公就是那裡的王,他堅決不同意,媽媽一開始沒有考慮這個選項,也是他們精靈對這種魔物十分緊張的緣故。
“但如果她走了,父親的事業就會停滯,最後她還是想辦法讓人找來了魔生花的種子。這是一百年一次的機會。”
李昂問:“最後種子怎麼到了你這裡?”
多蘿西低著頭像是回憶了一陣,最後還是搖頭道:“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
“父親和兄長說,我是天生的壞種,我聽說那是很厲害的東西,所以想搶過來,於是偷偷在媽媽準備種植的時候去把它搶走了。所以是我害死了媽媽。”
李昂皺眉:“為什麼是他們來說?你當時沒有意識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淑女抬起一隻手,蓋住額頭,她的臉也被陰影完全籠罩。
“我隻感覺我做過一個夢,是媽媽把種子種給了我,但是我記不得前後的事情,這個夢我和他們說過一次,那時候,父親的臉色太可怕了,所以我就再也沒有提過。”
“媽媽去世了,我就昏睡在她旁邊,魔生花生長在我體內。
“因為我,媽媽沒有活下來,父親和兄長那麼說的也是實話。”
“我做錯的時候,他們從沒告訴我什麼才是對的,他們隻是……說我或許不該活著。”
“彆說了。”
李昂製止了多蘿西,防止她隨著回憶讓自身的情緒越來越難以控製。
他覺得這之中存在蹊蹺,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因為多蘿西突然站直身子走向他,她身上的幽幽香味逐步迫近。
“你做什麼?”
近在咫尺的和李昂對視著,她醞釀了一小會兒,翕動微翹的唇,語調輕柔無憑。
“八年過後,我也明白不能什麼事讓彆人照顧。可我還是很不爭氣,如果李昂你可以一直在身後鞭策我,說不定我真的能被矯正過來呢”
看麵前的李昂沒有說話,她抬起手伸向她的頸後,解開貼頸項圈。
“多罵罵我,哪怕更嚴厲許多也可以。你看,我其實都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