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我想到了爸爸的筆記,又想到先前說的那些話。突然覺得,我很……”
話音中止,她可能想到李昂不想讓她說自己“不好”,她又斟酌了語句。
“我覺得我都想錯了。
“爸爸寫的那些話,雖然我不太能看懂,但是……我感覺,他是很關心我的,對嗎?”
李昂向她點點頭。
“可是我卻說討厭他們……”
少女嘟了嘟嘴。
“但是,想到他們不回來,我真的,心裡也很難受,這樣是不應該的嗎?我都搞不懂了。”
“這不是你的錯。”李昂輕聲道:“不管以前是什麼關係,人和人的感情是需要維係的,你和他們分彆太久不是你的原因,就算他們有苦衷,那也不能怪你。”
少女朝李昂展露柔柔的笑顏:“我知道李昂會這麼說,我覺得傷心難過,聽了你的話以後卻感覺很溫暖很放鬆。”
“啊,對了,那本筆記呢?”她突然意識到。
“和那個怪物對決的時候,場麵太亂,被塌方埋住了,明天本來也要清理,我們順帶找一下。”
少女略帶擔心的點點頭:“爸爸媽媽的事,我要重新想想,然後——”
說到然後,她好像又沒下定決心,沒有說出具體的部分。
她又像想到了什麼,低垂的眼簾迅速抬起,澄澈的赤瞳認真的看著李昂。
“我說這些話,不是說昨天說的喜歡李昂不作數了哦。”
沒等李昂有什麼反應,她伸了個懶腰,重新掛上活潑的笑容。
“和我說說空域冒險的事吧?大家都是為什麼要離開空島,飛上天空呢?”
李昂想了想,道:“我先從這個世界的麵貌說起吧。”
紐比斯世界的起源已不可考,它悠遠古老,在數不儘的千年中,無數文明興起衰亡,自然界翻天覆地……甚至連大地都沉入腥紅色的地平線,連海洋都蒸發得失去痕跡。
現存的所有文明都位於雲海中的空島上,人們隻能借助飛空艇在島嶼間往來。
隻有一種交通工具,出行便有了門檻,偶有意外發生,島嶼就可能陷入一種隔離狀態。
在飛空艇發明前,大部分文明都處於隔離狀態。
所以,在諸多空域中,並沒有特彆強大的統一國家或勢力存在。
久遠的隔離生活,消磨了很多人的意誌,許多人不再暢想外部世界的光采,隻是重複的耕耘麵前的一片土地。
偶然會出現向往未知的人,他們就是冒險者,但長久的時光中都是邊緣人,在那些興盛空島居民的眼中,是邊緣人和二流子。
直到空之騎士公會的出現。
空之騎士,泛指常年駕乘飛空艇旅行的人,基本和冒險者是一個意思。
但在三百年前,幾個最強大的空之騎士團體牽頭建立了橫跨幾乎全部空域的巨型公會組織後,空騎士就專指在空之騎士公會登記注冊的冒險者了。
公會接替了空島諸國的部分職能,全空居民想要達成自己的意願,不必再求於同樣無能為力的親朋好友和本土勢力,隻需要準備好報酬,向公會發布委托,由他們轉交冒險者完成即可。
短短三百年,空騎士飛速成為了天空中一抹濃重的色彩。
無數人前赴後繼的奔赴藍天,不論他們追求的是功名榮耀,還是重金厚祿,甚至隻是自由的生活,都能借由這個身份達成。
“李昂得到榮耀和財富了嗎?”佐伊問。
少女縮在被子裡,握著邊緣,隻露出半張小臉。
兩人從院子裡一直聊到進屋睡覺。
“得到了……嗎?”
李昂神色複雜的笑了笑。
“我本來以為我是得到了,最後隻是便宜了彆人。”
他看著手心,然後緩緩握緊成拳。
“從現在開始,我要握住真正屬於自己的那部分。”
佐伊看著他,眼中若有所思。
“……所以,冒險隻是為了這些嗎?”
李昂側過臉,和從床上看下來的少女對視,她眼中沒有絲毫對於什麼榮耀或財富的概念。
如果去到外麵的話,她會融入嗎?還是保留現在的純粹呢?
李昂搖搖頭:“追求這些事物是一個原因,不過,雖然人們自己不說,我卻覺得,大部分人的真正想法是掌控生活。”
李昂躺在地鋪上,眼望著天花板,又像望著更遙遠的地方。
“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都有自己認為不完美的地方。
“在過去,或許是沒有勇氣,或許是沒有預料到,我們都被這不完美傷害了。
“這些傷痛,有的可能會變成一塊傷疤,時常隱隱作痛,有的可能成為一根紮在心上的刺,想拔掉得冒著生命的危險。
“因為疼痛過,所以不想再疼痛,因為低沉過,所以想讓生活變得昂揚。
“我們懷揣著希望奔入著藍天,是想真正的決定自己為何而活。但天空太廣闊了,可能我們也不知道要去哪,所以第一步才是想得到功名和錢財吧?有了這些,其他事情才好說。”
“李昂現在想掌控怎樣的生活呢?”
佐伊鑽進被窩裡,聲音隔著被子傳出來,嗡嗡的響,問完話後,她又露出了頭。
“我要重建冒險團,尋找夥伴,站到空騎士的頂點。具體想要什麼生活,可能會在路上想明白,也可能要成功之後在想,反正真到那一天了,想做什麼也不受束縛了吧?”
佐伊聽得聚精會神,冒險提燈的暖光照得紅寶石雙瞳無比燦耀。
李昂朝她笑笑:“早點睡吧,明天要辛苦了。”
“嗯,我希望我也能掌控我的生活。晚安~”
少女笑靨如花。
第二天清早,也是李昂回到薩圖斯島的第五天。二人穿戴好裝備,攜帶儘量收集的施法材料,來到地下室中。
以他們的體質,清理碎石不費什麼勁,很快,井口被找到,又費了一番功夫找到了佐伊父親的筆記。
李昂拍落筆記上的灰塵:“這個在路上休息的時候再看吧。”
“嗯。”
收好筆記,二人順著地下室的井口,走入仿佛無窮無儘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