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寧遠候府門前熙熙攘攘,賓客如雲。
紅燈籠高掛,彩旗飄揚,一派喜慶的氣氛。
文人墨客、勳爵子弟,或轎或馬,絡繹不絕。
迎賓的仆人小廝在人群間穿梭不停,行禮如儀,引導著來賓入府。
要是遇到身份貴重的賓客,小廝則是大步跑進府裡,讓顧家耆老或是顧廷燁親自迎接。
侯府內,盞盞珠燈懸掛,珍饈美味,佳肴滿桌,瓊漿玉液,如流水般奉上。
繡袍玉帶的公子、綾羅綢緞的貴婦,交頭接耳,笑語盈盈。
樂師在一角奏起悠揚的曲子,彩衣的侍女在樂聲中起舞,舞姿曼妙,引得賓客們陣陣掌聲。
“楚閣老到!”
一刹那,寧遠侯府仿若時間凝固一般,嘈雜的交談聲消失不見,一個個女眷官宦都望向府門的方向。
一直招待桓王和各方勳貴子弟的顧廷燁也連忙理正衣衫走到門外迎接。
“子鳳,大娘子,快快請進。”
看著眾人矚目的目光,顧廷也感覺倍有麵子,滿臉喜色的上前招呼。
“恭喜恭喜!”
楚鴻哈哈一笑,從袖口處取出一份墨寶,那是一份詩篇。
以楚鴻的地位,一般的人情往來送財物玉鐲之類的就是彆人天大的榮幸。
甚至,大多數時候都是愛妻盛華蘭和長子楚瑞去走人情往來。
他是楚鴻,卻也不僅僅是楚鴻。
他是閣老,卻也不僅僅是閣老。
要是有人過度解讀他的人情往來,將這視為一種政治信號,那可不是什麼好事。
因此,除了六部尚書級的人情往來,他一般都不會親自去。
去都不一定去,有資格讓楚鴻送禮的就更是稀少。
但凡值得他親自送一點東西的,必然也不缺什麼財物。
鐲子、扇子,一般來說是常規檔次。
墨寶,詩篇,則是最高檔次。
楚鴻文章的檔次很高,這是天下文人的共識。
近十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楚鴻送過的文章僅僅一手之數。
當年結親的時候送了舅子盛長柏一份。
富弼大相公致仕的時候辦了一場特殊的聚會,新任宰輔大相公韓章也一同參與,造就兩位宰輔大相公權力交接的名場麵。
楚鴻當時名望高,但到底沒有太多權勢,文章也沒有逼格。
他趁機送了兩份,一份誇讚富大相公的功績,一份墨寶祝賀恩師登頂人臣巔峰。
兩位宰輔大相公的權力交接,但熱搜是楚鴻的。
狠狠的吃了一波熱度。
在宰輔大相公之位競爭的時候,楚鴻拉了英國公下水,事後作了一篇文章送人。
此後,楚鴻外放,地方治政六年。
地方官員多歸多,卻沒有值得楚鴻送文章的人。
文章之類的東西自然也就沒有送人。
等到返京,楚鴻已然是三品大員,有心人也漸漸的注意到了他文章的不凡。
暫且不管寫的好不好,逼格反正是很高的,非紫袍大員不可得。
入京差不多一年,便是太子之爭,新君登基勤王救駕。
桓王封王的時候楚鴻送過一篇文章,誇讚他年紀輕輕英勇無畏,不凡成就。
嗯……如果皇帝登基時寫的文章也算的話,那登基奏表也是一份。
前不久,在新帝恩科期間,為了拉攏汴京武將之首的英國公,新帝賜婚沈國舅和英國公獨女張桂芬,楚鴻也送了一篇文章。
就這麼幾篇。
沒了!
拋開文章作的怎麼樣不管,就問你逼格高不高?
除了盛長柏是親情,餘下幾個哪一個不是一等一的人物,哪一個不是王侯將相?
儘管沒有誰明麵上說什麼,但汴京人人皆知楚鴻墨寶不輕易送人。
非王公貴族,權勢滔天之輩而不可得。
楚鴻不輕易送文章,這是共識。
當然,楚鴻也慢慢的有意識的不送墨寶。
畢竟,要是突然送了一個段位低的人,怕是平白的讓收到過墨寶的人覺得段位降低,有種得罪人的感覺。
這次,送顧廷燁。
一來,顧廷燁是他的好友。
二來,顧廷燁即將和他成為連襟。
三來,顧廷燁勤王救駕,潛邸從龍。
總的來算,送一篇文章也沒什麼,至少不會影響文章的檔次。
不出楚鴻所料,顧廷燁一看到是文章便連忙接了過來,臉上的喜色根本抑製不住。
“快快快,請進請進!”
楚鴻一邊朝裡麵走,一邊笑著拍了拍顧廷燁的肩膀,“等你將新娘子迎來,韓師和劉尚書等人會來喝一杯喜酒,其他幾位內閣大學士也是那個時間段來,大概會比韓師早來一刻鐘。”
顧廷燁又是一喜,這才是他心裡的排場。
文武齊聚、楚閣老送詩增雅。
大內廚司算個屁,這才是排場!
楚鴻輕笑一聲,同顧廷燁慢步走進府門,妻子盛華蘭則是拉著長子楚瑞走向女眷一方,哪怕是婚宴,也必須注重好男女分席。
或者說,正因為是婚宴,更得注重男女之彆。
楚鴻一走進府內,汴京文臣的女眷個個悄悄環視,官宦和官宦子弟紛紛起身行禮:“楚閣老!”
楚鴻當即罷了罷手,示意眾人落座,“折煞了,折煞了。”
桓王起身,上前熱情的拉著楚鴻的手,“表弟,你可是仲懷的好友,送禮素來有講究,可否看看送的是什麼?”
“哈哈!哪裡有什麼講究,無非是錢財拮據,不得以而為之。”
楚鴻笑了笑,看著趙策英那好奇的目光,頓了口氣,“我和仲懷多年交情,他如今又是娶妻明蘭,自然是送文章詩篇。”
趙策英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樣,笑著看向禹州猛將小段將軍,“我就說表弟送的是書畫,伱還不信。”
段將軍摸了摸腦袋,“殿下算得是真準。”
楚鴻搖頭笑了笑,沒有趁機親近小段將軍。
他如今位置高了不少,除了一些必要的好友,他都有意識的不和武將深入交往,自然也不會主動有意親近武將。
至少,在舅舅和表哥這兩朝,他不會表現得特彆強勢。
更何況,武將這一類的好友,人數多並不代表什麼。
顧廷燁滿是喜色的從懷裡將詩篇取了出來,走到院子裡笑嗬嗬的念起來:“《蝶夢花·為仲懷賦詞以寄之》……”
這詩是楚鴻半原創半借鑒的,意境相當在線,水平也算得上當世一流,主要就是誇讚顧廷燁的絕世勇猛和忠誠護君,引得一眾人紛紛喝彩,顧廷燁那臉也高興得紅起來,笑容就沒有停過。
這就是逼格和口碑的重要性。
同樣是這首詩,桓王相送肯定沒有這般效果,要是某位進士秀才相送,那更是不太可能激起水花。
看完詩詞,楚鴻又同桓王趙策英敘話了一段時間,正當楚鴻準備走向文官那邊談起風花雪月,家國大事時……
“國舅爺到!”
“喲,沈將軍到了嗎?”
顧廷燁有些意外,禹州一乾人等的起勢純粹是臨時起意。
起勢的時候禹州的女眷都留在了禹州,怎料當今皇後那邊遭受兗王和邕王的人刺殺。
那刺殺的人不清楚桓王母親沈氏的樣貌,隻認衣物,沈國舅的正妻大鄒氏為了救當今皇後便換上了沈氏的衣物,大鄒氏就這樣替當今皇後死去,皇後也因此逃過一劫,不再遭受刺殺。
沈國舅和大鄒氏一直恩愛,大鄒氏去世的事情便成為了他心裡的一道坎。
不過,沈從興有時間傷心,並不代表其他人也傷心。
新帝黨拉攏英國公是必然的,最好的方式自然是聯姻。
在楚鴻主持科考期間,國舅爺和張桂芳被新帝賜婚。
如此,沈國舅就更沒怎麼正式出現在公眾場合。
不一會兒,顧廷燁將沈從興駕了進來。
“哈哈!策英,小段!”
“舅舅!”
“沈將軍!”
沈從興望上去明顯有些憔悴,似乎並沒有從大鄒氏去世的事情裡脫離。
新帝賜婚,似乎也並不令他滿意。
沈從興熟悉的叫著認識的人,當看到趙策英身旁的楚鴻時,稍微猶豫了一瞬。
他和楚鴻是真不熟。
雖然一個是國舅爺,一個是皇帝外甥。
但,他和楚鴻真心不熟,關係也不近。
一個是皇後娘家的人,一個是皇帝妹妹夫家的人。
沈從興不可能常常去找妹妹的夫家,楚鴻的娘親也不可能常常回娘家,禹州和揚州相隔又遠。
也就是說,楚鴻在新帝登基前,都沒有真正見過沈從興。
楚鴻看出了沈從興的猶豫,他也沒有同沈從興深度交往的意思,當即微微點了點頭,“國舅!”
沈從興從心底是覺得這稱呼有點疏遠,但也沒辦法,當即抱拳行禮,“楚……閣老!”
楚鴻微微點了點頭。
當即告彆趙策英,準備走向文人一方。
這時,想起一些事情,他還是說了一句,“國舅一言一行早已不代表個人,英國公是國之重臣,有些事情,國舅當鄭重。否則,有些事情,我擔得住,桓王擔得住,國舅卻未必擔得住。”
這話有那麼點警告的意味但楚鴻不怕得罪人。
至少,一個沒什麼能力的國舅,他是不怕的。
雖然一個是國舅,一個是皇帝外甥。
但他的地位遠遠比沈從興高,看似在新帝黨內部,沈從興僅僅比他落後幾個位次,
但在這種巔峰局,一個名次的差距就是千差萬彆。
從血脈上講,楚鴻有皇帝血脈,沈從興則是和皇後相連。
從文武上講,楚鴻快要文官,沈從興距離武將還差得遠,更遑論文官比武將高一級。
看似就那麼幾個位次的差距,但楚鴻要是真發狠,一隻手就可以拿捏沈從興。
黨爭時候是如此,黨爭過後更輕鬆。
張桂芬的事情,楚鴻並不想多管。
這是定局,張桂芬一定是和國舅聯姻的。
新帝登基,最重要的事情莫過於拉攏文武老臣,穩定國基根本。
文臣一方沒的說,百官之首的韓章是楚閣老的老師,楚閣老未來也會是百官之首,文臣方麵自然沒有太大的阻力。
可武將不一樣,武將之首的英國公那是老臣,英國公一脈傳承三代,在勳爵裡的地位也向來非同一般。
這樣的人物,你不得拉攏?
怎麼才能拉攏?
最牢靠的方法,聯姻啊!
不然,新帝不會放心一個從沒接觸過的武將掌軍,英國公掌握著這這麼多軍隊同樣也不心安,時時害怕被清算。
誰來聯姻?
要聯姻,肯定得聯姻得牢靠,不然等於沒有聯姻。
英國公一家肯定是讓獨女張桂芬出來聯姻,那新帝一方出誰呢?
誰有這個資曆,誰又夠資格?
血脈得夠,資曆得夠,官位也得夠。
無非四人。
新帝納張桂芬為妃,桓王趙策英娶張桂芬為正妻,楚閣老娶張桂芬為正妻,國舅爺娶張桂芬為正妻。
就這四個。
哪怕是一路潛邸扶龍、救駕起勢的顧廷燁都不夠資格。
顧廷燁本質上屬於“臣”一類,桓王、楚閣老、國舅爺三人則是有相當親近的親戚關係,雖然算不上君,卻也不是一般的“臣”。
皇帝、桓王、楚閣老、國舅,就這四人。
楚鴻早有正妻,又是文人養望類型,不可能休妻另娶;桓王早有正室;新帝年紀已經上來,納妾怕是會禍害了人家姑娘一生。
如此,最適合的無疑就是剛剛喪妻不久的國舅爺。
雖然這個國舅沒有半點國舅樣,楚鴻也不大看得起。
但,他確實是那個適合的人選。
沈從興到底是個粗人,不太聽得明白楚鴻那含糊不清的話,顧廷燁和趙策英卻是不一樣。
有些事情,他們是知道的。
至少,從沈從興很少和張家姑娘圓房方麵就可以知曉一些東西。
楚鴻深深的看了一眼有點迷糊的沈從興,也不再說什麼。
要是國舅真寵妾滅妻,他反正是不會管的,最差的結果也無非就是沒有了國舅這個人。
有顧廷燁掌軍,國舅爺有沒有都一樣!
看著表弟慢慢走遠的身影,趙策英望了望舅舅,欲言又止。
……
一個簡簡單單的小插曲沒多久,諸多文官高層各個都來喝了一杯酒,幾個內閣大學士也上前同顧廷燁打了招呼。
又約莫過了一刻鐘,身形肖瘦的韓章在顧廷燁和楚鴻的迎接下來喝了一杯酒。
隨後,在楚鴻的陪同下,慢步離去。
……
啊!掛科了,一聽到掛科的消息心都死了大半,沒有了碼字的心思。
唉,今天四千,大家將就看看吧。等十八號我回家,到時候會加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