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實木的桌案被拍的粉碎,紛飛的木屑好似暗器般迸濺開來,小屋中,蒙戰臉色鐵青:“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木屑紛飛間,蒙戰怒氣勃發,衣衫無風而動,發出‘嘩嘩”之聲。小屋內外一眾鎮武堂高手無不低眉順眼,噤若寒蟬。“堂主。”這時,一身披青甲的青年跨步從院外走來,掃了一眼屋外的其餘人,一擺手讓他們下去。“明爐。”見到來人,蒙戰的麵色方才緩和:“如何了”王明爐快步走進屋子,關上門,方才低聲回答:“府衙、汪府、陋衣巷、百草閣等六處神壇儘被搗毀,邪神教那些廢物死傷一片……”“廢物!”蒙戰麵皮抽搐,幾乎壓不住怒火:“蘇萬雄麾下全都是些廢物!”王明爐心中一凜,沉聲道:“堂主,您這些天,火氣越發大了。”“老夫修持的是總堂賜予的拜神正法,輕易不會失控癲狂,隻是今日委實壓不住心中火氣。”蒙戰一擺手,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隻是眼神冰冷:“那六處神壇所在,隻有老夫知曉,今日之前連你都不知全部方位,那老匹夫怎麼會知道”“這……”王明爐搖搖頭:“這也是屬下心中疑惑之處……”“此事要徹查!”蒙戰麵色鐵青,又覺不安。他自忖行事已極為小心,那六處神壇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全部找出來“是。”王明爐點點頭,又不免有些憂慮:“此事若是暴露,我等該如何是好”“神兵穀縱容邪神教血祭,與我等何乾本堂主至多不過是失職。”蒙戰冷笑連連:“如若不然,那老匹夫今日就不會是警告,而是直接動手了!”“警告”“那老匹夫要逼我離開。”蒙戰恢複了冷靜:“明爐,飛鴿傳書州堂、州衙,之後,我等暫時離開蟄龍府!”“離開府城”王明爐略有不甘,卻也隻能點頭,退下。“神兵穀!”房間內,蒙戰麵無表情,隻是胸膛不斷起伏,心頭火委實有些壓不住。鎮武堂的職責是監察地方,但自己居然要被逼出府城,這簡直是奇恥大辱!“總有一日,總有一日……”深吸了幾口氣也還是沒能壓住心頭火氣,蒙戰推開門,要去發泄一下火氣。…………“一千四百多年前,太祖分封天下,一應有功的宗門皆有封賞。但太祖駕崩後,朝廷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削平諸宗,掃平天下,收回賦稅之權。”回神兵穀的馬車上,經叔虎難得的話多起來,和黎淵說起朝廷與局勢。朝廷依仗於宗門統轄天下,收著賦稅,但同時也極為不滿宗門克扣抽取,幾百年裡都在明爭暗鬥。鎮武堂、靖平司等等暴力機關,也是由此而來。“削藩嘛。”黎淵點點頭表示了解,龐文龍有分封天下之心,他後人未必都有。一家兩兄弟都可能因為家產反目成仇,遑論天下明爭暗鬥那自然再正常不過。甚至,擴散思維,那些被摘星樓刺殺的皇帝們,真是摘星樓刺殺的以己度人,黎淵覺得自己要是那些大宗門,被逼急了,說不得也就蒙個臉拚命去了。“嗯,差不多。我等宗門,與前朝的藩王大差不差,隻是和皇帝不是一個姓而已。”經叔虎盤膝而坐,呼吸幾近於無,這是呼吸法早已融入本能之中的表現:“一道一州、一府一縣,宗門之間彼此爭鬥歸爭鬥,但朝廷一旦插手,必將被聯手而攻之!”宗派大聯盟嘛。黎淵很理解,對比於朝廷,單一宗門自然顯得勢單力薄,聯手對抗是必然。這時,看書多的好處這時候就體現出來,經叔虎一說,黎淵就能很快理解。大運以武立國,與宗派治天下,一道、一州、一府之地,皆宗門自治,有抽調稅賦,培養兵丁之權。據他所知,蟄龍府的稅,神兵穀能抽二到三成,剩下的,府城上繳至州,淮龍宮還要抽調兩成,之後才上繳至道城,道城,還有龍虎寺……層層抽調,真落到朝廷手裡的,其實也不過是二三成。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共天下。“朝廷創建鎮武堂,意在抽調宗門精銳,以彈壓宗門,太祖在時,各家還賣些麵子,現在……”經叔虎搖搖頭。黎淵不怎麼說,隻是聽,心下對於宗門與朝廷之間的關係也有了更深的理解。朝廷要削藩,宗門要割據,簡單到一目了然。“行了,扯遠了。”經叔虎稍微感慨了幾句,也不再提及此事,這時,馬車也到了神兵山下。“對了,聽老雷說你想去秘庫、神兵閣”下車前,經叔虎突然開口。“啊”黎淵點頭:“弟子想觀摩一下,曆代祖師留下的兵刃,體會一下祖師們的鑄兵思路……”“不行。”經叔虎一口回絕,見後者有些失望,心下方才有些滿意,說道:“不過,看在老雷的麵子上,老夫可以允諾你……”黎淵抬起頭,對此倒是有些預料。經叔虎背著手:“你每打出一口上品名器,老夫會去神兵閣取一口上品名器予你觀摩,同時,會去秘樓之中,挑選一門你想要的武功!”對於黎淵的請求,經叔虎倒也不意外。錘兵堂的弟子對於根骨改易,易多形的追求他自然很清楚,讓他滿意的是,這小子練武之餘,也沒忘了鑄兵術。“多謝大長老!”黎淵心中一喜,忙拱手道謝。“嗯。”經叔虎點點頭,正欲離去。“那弟子之前打造那口內甲……”“嗯”經叔虎眉頭皺起,拂袖而去:“姑且算吧!”“多謝大長老!”聽得身後,那明顯發自內心的感謝,經叔虎嘴角微揚,幾個起伏間消失在山道上。似乎心情大好。……神兵山東南,向陽處的山林外,是神衛軍開建的臨時駐紮地,與招兵之所。黃泥壓實的空地上,帳篷連綿數裡,成百上千的兵卒在此演武,濃烈的血氣似乎要將積雪消融。“乙字營三次擴編,如今已有八千人,其中最低也是養出內勁的武者,淬體、內壯武者也不在少數。”空地外,黎淵遠遠眺望,數千武者列隊演武,十分壯觀,於金在旁說著。這位神衛軍的老卒對於軍陣十分熟悉,路上和黎淵說了許多兵營的規矩,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再擴,可就是萬人了。”黎淵頗有些感歎。一隊養出內勁的武者列隊,尋常人數百人都要一擊而潰,不是對手。八千人,已經足以攻城略地了。“聽說端木生要擴至三萬人。”於金對於神衛軍的消息也很了解,他雖然退了,但也有徒子徒孫在神衛軍中。“三萬人是不是多了些”黎淵微微皺眉。字營隻有千人,即便都是精銳,但一控三十,也難免會臃腫,戰力未必會提升多少。軍隊,是要訓練的,不是養出內勁就成。“不好說。”於金沒說什麼。幾人走向軍營,黎淵還有著神衛軍統領的腰牌,自然暢通無阻,很快找到了負責兵營人員調度的軍官。幾個雜役弟子的去留,自然不需要找端木生這樣的大統領。“黎師兄”那軍官顯然認得黎淵,見他來找自己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忙不迭的搬來椅子。聽說他要調幾個弟子,忙搬來了名冊,很麻利的將劉錚、王佩瑤使了銀子都辦不下來的事給辦了。“多謝李師弟。”黎淵點點頭,離開,順路,把自己之前一直沒來取的重甲也一並取走。重甲、弓弩,是唯一他都不能輕易拿到手的東西。“黎師兄慢走!”那軍官一路相送到軍營門口,高聲招手,引來一片人的注意,笑容更濃了。但一回身就嚇了一跳:“孫,孫長老……”“哼!”孫讚冷哼一聲,拂袖去往大帳。大帳裡,端木生披甲而坐,翻看著卷宗,身前是巨大的行軍沙盤。可見一條紅線穿越山林,直逼府城而來。“大統領!”孫讚躬身見禮。“嗯。”端木生放下卷宗。“汪昭之、林甲遇刺身亡後,鎮武堂反應極大,不過,應該是要暫離府城。”孫讚回道。“三元塢大軍將至,城中穩定第一,那蒙戰是個明白人。”端木生並不意外,唯一詫異的是:“那林甲通脈早已大成,那摘星樓裡居然有這等好手”“畢竟是摘星樓。”孫讚有些忌憚,前段時間,他都遭受了一次刺殺,之後硬是在神兵閣躲了半個多月。“蒙戰退走也好,省得老夫出手了。”端木生並不糾結於此,繼續翻看卷宗。孫讚坐了一會,與他聊了幾句,臨走時,佯作不經意提起:“對了,方才入營時碰見黎淵,可是來拜見大統領的”“黎淵”看了眼孫讚離去的背影,端木生微微皺眉,他放下卷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箋來。他輕敲桌案,掃過信上最後一句,突然失笑,抬手將信箋震成粉末:“孰輕孰重人,貴有自知啊!”........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