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輕抖了下滿是灰塵的麻衣,黎淵摸黑換衣,破布蒙臉,轉身出門時,隻見床腳的小田鼠瑟瑟發抖,銅鏡中自己滿身煞氣。
「變了啊……」
黎淵微微一怔,將臉上的破布往上提了提,轉身闖入雨夜之中。
死後重活才知生命可貴。
在這異界他鄉,舉目茫茫不見故鄉人,誰要殺我,道爺便殺誰!
哢嚓!
驚雷炸響於夜幕之中,大雨如幕。
黎淵奔行在雨夜中,不忘檢查著灰色石台上的諸般兵刃,破風槌,**靴擺列整齊。
同時,也感覺著養出內勁後自身的變化。
一縷內勁生出,滿身血氣就像是有了主心骨,調動流轉快了不知多少,繞身而動,好似時時刻刻都在滋養體魄。
自根骨改易之後,多日再無增長的體力,似乎都開始增長。
尤其是腰腹手腳,更像是有一團團烈火在灼燒。
「內勁的爆發速度,和自身的氣血循環有關,氣血覆蓋的地方,才可以爆發!大循環比之小循環要好了太多了!」
「但內勁隻有一縷,隨血氣而行,爆發會有一刹那的遲滯性,怪不得秦熊當時沒爆發內勁,原來是來不及……」
「和內勁武者交手,一定要快,一擊斃命最好,即便不能,也要狂風暴雨般打擊,不能給他爆發內勁的時間!」
……
呼!
腳下發力,跨步前竄,迅疾的風雨都被一下撞開,內勁隨血氣遍布全身,何處發力,就能在何處爆發。
「腳下像是安了彈簧,一下就能竄出二三十米!速度暴漲,不對,不止是速度,全身的協調性,反應速度都加快了……」
黎淵這時候,才感覺到內勁的強大。
這和血氣加持不同,內勁,是可以透體而出的!
直到此時,黎淵才知道自己當時偷襲秦熊是多麼正確,如果正麵交手,那必然是一次苦戰。
內勁武者爆發如猛虎,無論速度還是爆發力,唯一的破綻,就在於內勁爆發的遲滯……
「最好是一擊必殺!」
黎淵心中一定。
遠遠地已經看到了鍛兵鋪所在,腳下一個發力,平地跳起三四米,輕按房簷,已是翻身而上。
再一個起伏,已落到了圍牆上。
「後院在內院私塾後麵,曹焰不在,王定居後……」
鍛兵鋪的布局,黎淵了然於心,念頭一動,已避開了守夜的幾處護衛出沒之地,到了亮著微光的後院。
「嗯?」
突然,他伏下身子,隔著雨幕,他看到了兩個黑衣人,一前一後從於真的院子裡翻出來。
「那是於真?」
黎淵看到了其中一人提著的長刀,猜測這人應該是於真,而另一人……
「提著鐵槍……除了唐銅外,內院隻有王定會青蛇槍,這兩人什麼時候勾搭到一起了?」
黎淵翻上屋頂,循著雨幕看去,那兩人顯然有著強烈的目的性,一路直行,直奔內城。
「等他回來?還是……」
心中轉念,黎淵飛快在屋裡找了一圈,沒找到青蛇根本圖,微一轉念,追了出去。
正經人大雨夜怎麼會出門?
這倆人怕是有什麼貓膩……
……
呼呼~
夜雨中,兩道黑影穿梭於臨街的屋簷上,一個起伏就是雨點飄飛,二十餘米,速度極快。
「這些捉刀人著實風餐露宿慣了,連個鬥笠都不帶……」
倒提長槍,頭戴鬥笠,王定落在後麵,看著雨中狂奔的於真,心下感歎。
他安逸慣了,帶著鬥笠也覺得雨水打濕很不習慣。
「拜神法的後患太嚴重了!我,必須找到一門中乘以上的武功,否則,我遲早癲狂而死……」
「……我的兵道鬥殺錘!」
大雨撲麵,於真卻隻覺渾身燥熱難耐,胸中的殺意幾乎壓抑不住。
到底是誰殺了年九?!
砰!
於真突然止步,回首看向王定
「年九是不是你殺的?」
「?」
看著於真泛紅的雙眼,王定心中一驚,低沉道
「你瘋了?那天我們幾個都在一起……」
「那會是誰?」
於真轉過身,低聲自語。
他真瘋了?
王定心裡突然有些後悔和於真聯手,但此時也來不及後悔了,從此處房簷遠眺。
夜雨中,已經可以看到千眼菩薩廟了。
「走!」
於真深吸一口氣,沒入雨幕之中。
王定心下歎氣,隻得跟上。
「千眼菩薩廟?」
遠遠地,黎淵看到了兩人,他沒有飛簷走壁,而是順著街道追蹤,但也瞧見了兩人的身影。
「那於真的拜神法,莫不是從那廟裡得來的?」
看著雨中的古廟,黎淵微微眯眼。
自這廟送了那兩枚吊墜給嫂子,他就記掛上這座菩薩廟了,本就準備養出白猿勁後來探上一探。
「這倒是趕上了……」
感應了一下灰色石台上的**靴,黎淵腳下發力,也追了上去。
為了今天,他把**靴都空出來了。
以他如今的爆發速度,加上這雙靴子,自忖進退自如。
……
「今夜似乎很熱鬨啊?」
一間小院,屋簷下,韓垂鈞負手而立,視線穿過雨幕,看著雷鳴電閃不絕的夜空
「有這麼一場大雨,秋收應是無礙了。」
「倒不知韓老還有悲天憫人之心。」
雨幕中,方雲秀緩步走到屋簷下,摘下鬥笠「曹焰藏得太好,我都找他不到,邱師兄出事,與此人關係極大。」
「老夫也是農家出身,怎就沒有悲天憫人之心了?」
韓垂鈞搖搖頭
「什麼心狠手辣,人狠心毒,都是世人對老夫的偏見罷了,老夫素來不愛爭鬥,偏偏那些人非要來逼迫老夫,如之奈何?」
「……」
方雲秀無言以對。
宗門上下,哪個不知你心狠手毒,動輒殺人全家……
「曹焰,老夫記得,他家祖上也是咱穀內的弟子,因為天賦不好,隻得了一門白猿披風錘?」
韓垂鈞伸手接了幾滴雨水
「本事不大,膽子不小。老夫倒是好奇,哪個給了他這麼大的底氣,敢殺穀中弟子!」
「弟子明日再進一遭發鳩山,抓了再說。」
方雲秀已有些不耐了
「聽說蟄龍府來了不少‘鎮武堂的探子,穀主頗為不悅,我們也得儘早回去,以免吃了掛落。」
「不急。」
韓垂鈞擺擺手「不說這個了,聽說你選的那個嶽雲晉,心性極差,當日追殺年九時,一聲慘叫就被嚇破膽,回來還發了熱,差點死掉?」
「……謠言而已!」
方雲秀微微皺眉。
她也不是很瞧得上
嶽雲晉,但這高柳諸縣也著實沒有出挑的少年,她也著實不想在這裡空耗了。
「您老選得這個如何?」
「他,也不行啊。」
韓垂鈞瞥了一眼內屋,搖搖頭「老夫早兩個月就教了他兵道鬥殺錘的樁功,至今連入門的跡象都沒有……」
「您老居然教他兵道鬥殺錘?!」
方雲秀臉色一變,複又苦笑
「內門五大秘傳,以兵道鬥殺錘最為難學難練,門內都沒幾個能入門的,您來這裡找,豈非是空費勁?」
「尋英,尋英,庸庸碌碌之輩,也值得一個‘英字嗎?」
韓垂鈞扯了扯嘴角,眼神冷淡
「實在無人,那就將他送到門裡,隻當完成任務,但老夫可不覺得,他們配得上這個‘英字。」
「您老還沒放棄尋找‘玄鯨錘嗎?那……」
「住口!」
韓垂鈞眼皮一抬,眸光猶如鬼火般閃爍「你話太多了!」
「弟子失言……」
方雲秀身子一顫,低下頭去,心裡卻是一歎。
‘韓老的執念太深了……
她甚至懷疑,那年九能偷走兵道鬥殺錘,是不是也是因為這位韓老刻意為之……
「你回路府吧,記得照料邱達,他若死了,你邱龍師兄那一脈的香火,可就算了!」
韓垂鈞一拂袖。
方雲秀微微躬身,離去。
「挺孝順的孩子,就是天賦差了些……」
韓垂鈞緩步走進內屋,看了一眼昏沉睡去的梁阿水,伸手往他後腦一按,確保後者睡得很沉後,轉身拿了牆上的鬥笠戴上。
「真熱鬨啊。」
韓垂鈞慢悠悠的走進雨幕,瞧了眼不遠處火光大作的千眼菩薩廟,低頭看向不遠處的牆角。
那裡,有幾筆不規則的劃痕,常人看到,也之後以為是頑童的塗鴉,但懂得卻知道。
「鎮武堂……」
……
嗷嗚~
千眼菩薩廟裡,火光搖曳,人聲雜亂,犬吠交錯。
「還有人潛進來?!」
寺廟後院,空頂老僧甩了甩手掌,臉色陰沉
「怎麼會引來鎮武堂的人?難道是察覺到我們在籌備祭祀?」
「聽聞蟄龍府出了件大事,鎮武堂的人大規模彙聚,應該是路過?但也不能大意……」
路雲清靜坐於桌案之後,翻閱著一本佛經,並不甚在意
「之前那個什麼自稱李霸的刀客死了嗎?」
「中了老僧一式白雲手,就算淬體有成也絕活不了!」
空頂老僧冷哼一聲,轉身出門,向著犬吠人聲傳來之處走去,煞氣滾滾,哪有白日裡的慈眉善目。
「敢闖寺廟者,殺無赦!」
「殺!」
「吃我一刀!」
大殿後,十多個大和尚或拿戒刀,或持僧棍,將兩個黑衣蒙麵人圍在中間,出手凶狠,招招要命。
「誤會,誤會!」
鬥笠被一刀劈碎,王定揮舞長槍狼狽格擋,心中鬱悶的幾乎吐血。
他怎麼也沒想到,今夜還有其他人闖入千眼菩薩廟,還鬨得很大,以至於,他們剛進來,就被認定為同夥,
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各位大師,我們隻是路過!」
王定隻擋不攻,隻想尋找機會逃走,可一轉眼,不由得目眥欲裂
「不要
!」
嗤!
刀光橫掠,一顆光頭被血柱衝起。
聽得慘叫與怒吼,於真隻覺渾身舒暢,多日積壓的鬱氣一下消散
「殺,殺,殺!」
「師弟?!賊子納命來!」
「不好,他的刀上有毒!」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
慘叫、怒吼、兵器碰撞……
隔著雨幕看到這一幕的黎淵都不由得愣住了。
「這兩人莫不是瘋了?半夜跑來千眼菩薩廟,就為了殺人?」
伏在牆角,黎淵都懵了好一會,才從和尚們的怒吼聲中分析出了前因後果。
前半夜,有人偷摸進了菩薩廟,惹怒了所有和尚後匆匆逃走,而這時,王定和於真正好湊了上去……
居然有這麼多人都盯上了千眼菩薩廟?
「這可真是,太好了!」
黎淵沒往前,還後退了幾步。
要是於真要是被這些惡和尚殺了,也省得他出手了。
「這於真的武功確實強過秦熊啊!」
黎淵遠遠觀戰,心中得出結論
「我要殺他,最好還是偷襲……」
千眼菩薩廟的那些大和尚個個孔武有力,半數都是養出內勁的好手,但十多個結陣一起上,竟然被於真一把刀給殺了個七零八落。
其刀法十分老辣凶狠,時不時灑出毒藥,實戰經驗十分豐富。
但很快,隨著一聲洪鐘也似的怒吼,戰局瞬間轉變。
「好賊子!」
一聲大喝,大殺四方的於真都覺耳膜嗡鳴,瞬間從殺戮之中醒轉。
「我怎麼會……那拜神法!」
環顧四周,於真很快反應過來,但也根本無法解釋,隻得提刀迎上那撲殺而來的大和尚。
滿身鮮血的王定幾乎把牙都咬碎了,他瘋狂想要逃走,卻被剩下的和尚們死死纏住。
「那是,空頂?」
黎淵微微眯眼。
大殺四方的於真被一個凶惡的老僧攔住,兩人大打出手,氣勁飛濺,殺氣四溢。
「招招凶狠,這些和尚……」
黎淵微微眯眼,注意力卻不由得轉移,看向了另一側。
隨著於真的大打出手,整個寺廟的和尚都被引了過去,他一眼掃過,隻有一口大香爐孤零零的立在雨中。
也不對,還有三隻惡犬在狂吠。
「這菩薩廟裡養著這麼多惡狗,估摸就是防著彆人摸進來吧?難怪這個雨夜這麼熱鬨……」
黎淵心下了然。
他一拍牆頭翻身而下,落地一點內勁爆發,彈身而起,如離弦之箭般竄了過去。
左右開弓,‘砰砰兩聲,將兩頭惡犬打得橫飛數米,又一個翻身,將最後一頭惡犬踩進泥坑,直撲那香爐而去。
雨夜中,能見度極低。
黎淵快速環顧四周,眼見無人注意,果斷伸手。
「走你!」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