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後一輛馬車低調的從房府離開。
沒帶侍女,僅一個駕車的老梁。
馬車裡母女兩個外加一條死皮賴臉非跟上來的狗,阿黃。
因嫌棄它吃過屎房星綿不肯抱它,它委屈的豆豆眼帶著淚,不停的用頭蹭她的腿求關注求抱抱。
管瓊難掩激動,昨晚一夜沒睡今日仍舊精神十足。
“她在庵裡也沒有女兒家的衣裳。”
“阿娘放心,我已經給阿姐定了六套。”
“還有她的頭發,未長出之前須得遮著。”
“帷帽我也定了。我阿姐會武功,所以我還定做了長靴跟繡鞋,練武時穿長靴最方便。”
看著俏麗乖巧的女兒,管瓊摸了摸她的頭,“阿綿最是聰慧貼心,這些年來阿娘惦記著尋你阿姐,常日裡對你疏於關心是阿娘的錯。”
“阿娘無需自責。我還有阿爹和阿兄訓斥我陪著我,可阿姐一直待在庵裡吃齋練武不知吃了多少苦。”
握著她柔軟的小手管瓊輕輕地歎了口氣,她說阿爹訓斥她,自己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還有鹿鳴院那邊兒總是借故懲罰她跪祠堂,因何而起自己也猜得出。
阿春那孩子……從兒時起就看得出她愚鈍怯懦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嫉妒極強的心。
她會暗戳戳的做小動作,訓斥了幾回後她倒是改了。
隻是換了另外一種方法,那就是借老夫人的手。
畢竟從小養到大,管瓊那日說給她尋個良人好好嫁出去,也是真心實意。
但若把她當成親生女兒疼愛,做不到。
馬車忽的停下,外麵傳來喧囂聲。
房星綿立時推開窗子探出頭往前看,阿黃也興奮的跟著一塊兒擠。
兩顆頭要把窗子擠碎了。
隻見前頭圍了好些百姓,娘子們大呼小叫的聲音最大。
四個高鼻深目的大胡子在圍攻一人。
大晉繁華,周邊各國常有商人往來,他們進城出城都走東正門。
一個大胡子被踹飛,一個被反擰手臂跪在地上。
房星綿這才看清那個一人獨戰的是燕百克。
一身雪青華袍長腿寬肩,好一個浪蕩貴公子。
出手卻是毫不含糊,製住兩個便縱身而起,宛若展翅的鷹隼一把抓住蹬牆上房頂的大胡子。
最後一個大胡子從下方撲過去,手上握著一把羊角刀朝燕玥小腿刺去。
他單腳蹬牆一手提著人,倒翻下腰長身成彎月,一拳重擊持刀大胡子的太陽穴。
以超凡的腰力翻飛落地,瀟灑的提著兩個大胡子扔到他們同夥一堆。
輕輕一笑,“天子腳下,豈容爾等宵小猖獗作亂!”
“好!”
“抓得好!”
“打得好!”
叫好聲一片,房星綿也暗暗的讚歎他功夫真好。
馬車旁站著個身穿披帛襦裙的娘子,隻聽她咯咯笑道:“這小腰,將來不得活活累死他娘子啊!”
房星綿眨了眨眼睛,一時沒太懂是什麼意思。
那邊燕玥已將四個大胡子綁成了一串兒牽著走,抬眼便瞧見房星綿的小腦袋鑽出車窗,旁邊還擠著一隻哈哧哈哧吐舌頭的狗。
忍俊不禁,路過時無聲的問,“去哪兒?”
她亦無聲回答,“桃花庵!”
了然,房家要把流落在外的大姑娘接回去了。
他也可以去捉拿那惡女,決不能讓她繼續留在房家,否則這小娘子不知還得吃什麼虧,沒準兒命都得被害了。
就這麼交錯而過,兩個人好似不認識那般。
沒人擋路,馬車繼續前行。
管瓊雖是沒看但聽到了些許聲響,“與燕世子很熟?”
“不算熟,就是上回在桃花庵碰巧遇到。”
把田老二夫婦躲在桃花庵的事呱啦呱啦的都說了,昨晚阿兄並沒有說這些。
管瓊的麵色卻沉了下來,“如此說來,阿春與田老二夫婦早就相認了。”
“應該是。燕世子說他幫忙審訊,但還沒來得及告訴我呢。”
“他既幫忙我們房家自當謝他,不過你莫與他走的太近。”
房星綿搖頭如撥浪鼓,“沒有沒有,他是燕百克走近了倒黴的。”
“非是那些神神鬼鬼,有人害他是真,離得近了總是會被波及。”
“阿娘,你好厲害。”
她是上回在桃花庵親眼見到馬兒死了,才知道他百克之名是胡說,而是有人害他。
阿娘都沒跟燕百克來往過卻都猜出來了。
管瓊笑了笑,又想起一事,“你跟太子……”
“毫無關係!”
四個字說的斬釘截鐵。
阿娘笑著點頭,“那就好,他……虛偽。”
房星綿把大拇指舉高高,阿娘真的是慧眼如炬。
出城後與阿爹阿兄會和,一家四口趕往桃花庵。
傍晚時分才抵達,往山上走時管瓊恨不得飛起來。
房星含更快的跑進庵裡求見淨明師太說明原委,師太通情達理立即叫人把靈玉叫來。
那清瘦端方的姑娘出現在門口,管瓊和房淵快步上前。
靈玉分彆看了看二人,清冷的麵上沒有波動。
下一刻,她就被管瓊抱住了。
“我的女兒!”
“阿娘找了你十幾年,終於找到了!”
柔軟炙熱的擁抱,讓她臉上的清冷出現了一絲裂痕。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他們會不會來?或許覺著她一個女兒家做了小尼姑可有可無?
更況且那個自稱阿兄的還不太歡迎她的樣子。
但此時自己被抱著,又聽她在耳邊一遍遍喚自己,心頭逐漸熱了起來。
房家。
紅杏跑進鹿鳴院,“老夫人不好了,大姑娘上吊了!”
“什麼?”
老夫人一跳而起,顧不上端老祖宗架子甩腿往外跑。
“她如何了?怎麼就上吊了呢?”
“回老夫人,奴婢們也不知大姑娘為何上吊,但好在是救下來了沒有性命之憂,可她一直哭說自己做了錯事,要把命賠給二姑娘呢。”
老夫人立時瞪起眼睛,“就知道跟那死丫頭分不開關係,天天欺負阿春,居然要活活逼死她!
快,去青英園。”
匆匆趕過去,房萬春披頭散發臉色蒼白的坐在地上,眼淚不停的流。
“你這傻姑娘啊,作何糟踐自己?”
她爬上來抱住老夫人的手,提淚橫流,“祖母,阿春做錯事了。阿春不是阿爹阿娘的親生女兒,我那親生爹娘來找我了。
逼我害阿綿,我若不乾就殺了我。昨日阿綿險些被拐走,都是我害得我該死啊!”
老夫人傻眼了,這唯一一個頭腦像自己的,居然不是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