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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問蓉院的學生排個名,哪個老師最凶,老魏必定位列榜首。
與其說老魏凶,不如說學生們都怕老魏。
這要追溯起來得到二十年前了,據千禧年校友回憶,那時上魏老師的課,每個人都提著心吊著膽。
彈不好,譜子從老琴房的窗戶扔出去是家常便飯。
彈得差,那就是挨腳,真踹。
不隻對大學生不客氣,對於琴童,老魏也是絲毫不客氣。
蓉院有一段經典的“世仇”,鋼琴係的魏老師和作曲係的陳老師。
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當時兩位老師都是係內的骨乾教師,也是一棟樓的鄰居,更是好朋友。
陳老師就讓兒子和魏老師學琴,結果第二節課上完之後,陳老師的兒子就改學畫畫了。
老魏不僅對人家的孩子不客氣,對自己的孩子更不客氣,魏方媛那麼不喜歡音樂,被老魏強逼著學到了高中。
這對於眾人都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後來林果果出生了,按理說隔代親啊,可隻要林果果犯點錯誤,老魏也是橫鼻子豎眼。
動不動就把林果果訓哭,孩子說不喜歡姥爺,他姥爺也無所謂似的,該教訓照樣教訓。
就好像對於孩子這種生物,老魏天生就不會把眼角耷拉下來。
所以眼前這一幕讓眾人不免都覺得有點好笑,原來魏老頭也有“克星。”
“車琳。”
小車聞言連忙跑回老師身邊。
李安也沒想到老頭第一時間也和孩子鬨起來了,這麼多人看著呢,也真是的。
“老師,師娘,費老師,郝老師。”
老魏點點頭,“你忙你的,讓小琳子帶我們轉轉就行了。”
李安:“..好的老師,車琳你去吧。”
小車:“好的老師!”
在眾人的笑聲中,老魏拎著小車隨著眾人離開了接待區。
梁蕙蘭留下問了兩句李安年底去廣市演出的事,隨後也跟著離去了。
見自己的“幫手”就這麼被“拐走”,李安能說什麼,非常好。
望著一行人的背影,他嘴角揚了揚,怕是今天過後,小車在蓉院的名聲就徹底響亮了。
“喂。”
李安掏出振動的手機接起,電話裡傳來小孫的聲音:“安哥我們回來了,先去換衣服,你那怎麼樣了。”
“我也差不多了,”李安環視一圈,“李院來了嗎?”
小孫:“她們那輛車出發晚,預計還有十五分鐘。”
李安:“你給傅天鳴說一聲,一會我就不出來了,你們戶外儀式開始我就上台做準備。”
小孫:“okok,辛苦了安哥。”
李安:“辛苦啥啊,你們快忙吧。”
掛了電話,李安一邊繼續接待,一邊留意著四周。
有蓉院的老師家屬過來他就上去迎一下,不認識的他就笑笑,十分鐘後他給魏老師去了個電話。…。。
“老師,李院快來了,你來迎一下吧,我得帶車琳進去準備了,第一首曲子她彈。”
李安就瞅著人群,隻見魏老忽然轉過身,片刻,“誰的主意?老李知道嗎,”語氣還算冷靜。
“新娘子昨天晚上臨時改了主意,李院說行。”李安接著解釋,“那您說我就是帶車琳練練琴,人家就說覺得車琳彈那段更契合她的感覺,那我怎麼說,琳琳彈了一遍大家都聽了,我連個借口都不好找。”
“傅天鳴當場直接給李院打電話,李院說好,我還多了句問了一聲要不要親自把把關,李院說不用,那我徹底沒話了,所以也就沒和您再說一聲。”
老魏:“她行嗎?”
李安:“我覺得沒問題,曲子很簡單,也不長。”
老魏:“趕緊帶她進去再準備準備,務必不能出差錯。”
李安:“嗯,你直接讓她回舞台吧,您也和師娘過來吧。”
李安掛了電話直接轉身繞開人群朝宴會廳走去,老魏那邊掛了電話湊到小車耳邊說了兩句,小車也快速朝著宴會廳方向跑去。
師生二人在宴會廳舞台彙合,此刻大廳已經布置完畢,燈光,鮮花,酒水,一切就位。
周鬆剛忙完,見師生二人回來,上前問道:“人來得差不多了?”
李安:“外麵密密麻麻全是人,天鳴他們已經回來了。”
周鬆:“你一會出去玩玩?”
李安:“也就一個小時了,我就不出去了。”
二人正說著,一個拎著銀色手提箱的年輕女孩出現在台下。
“不好意思打攪一下,請問哪位是李安先生?”
李安舉手:“您好,這裡。”
年輕女孩快步上前:“您好您好,我是文導派來的化妝師,這裡是有一位女士需要補妝對嗎?”
一位需要補妝的女士?李安忙拿出手機,沒收到信息啊。
“文導說是一位重要的演出人員。”
演出人員,李安腦門一拍,轉身指向傻傻站在那裡的到小車,“她,麻煩您稍微快點,簡單化化就行,彆傷了孩子皮膚。”
年輕女孩微微一笑:“您放心。”
小車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帶到一角去化妝,沒法看平板的她,隻能盯著鏡子裡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唱譜。
“小妹妹你真漂亮。”
“姐姐我在背譜,不能和你說話。”
“sorry,sorry~我們很快就結束啦。”
年輕女孩的速度確實不慢,二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就給小車劃好了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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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裡的小人瞬時間多了幾分成熟。
師生二人合了張影,接著李安就讓小車上去做準備。
“一會我上去找你。”
“嗯。”
“去。”
小車噔噔噔地上了鋼琴表演台。
“各位親愛的來賓——”隨著外場主持人的話音傳遍整個莊園,李安終於有點感覺了。…。。
彆說,還真有點緊張。
戶外活動開始之後,宴會廳的大門也陸續打開。
現在是年輕人的遊戲時間,不喜歡湊熱鬨的老同誌們已經陸續進場落座。
李安見狀靈機一動,外麵的玩外麵的,咱們內場的氣氛也得搞起來不是。
“鬆哥,把燈光都開了吧。”
瞬時,整個內場被照亮。
複古的歐式花紋用濃烈的金色和高貴的藍色加以修飾,隆重又唯美的婚禮現場感頓時在整個大廳蔓延開來。
李安爬上鋼琴台坐到小車右側,“來琳琳,我們來暖暖場。”
小車:“老師什麼是暖場?”
李安:“就是帶動現場氣氛,我們用鋼琴,讓現場看起來熱鬨一點,暖場的曲目一般要根據場地來挑選。”
“你看現在這個場地,我們要彈點什麼好。”
小車探頭環視一圈:“古典音樂。”
李安:“展開說說。”
小車:“藍色和金色交織在一起有一種賦格的感覺。”
李安:“那我們就挑戰一下巴赫g小調得到二部曲。”
小車:“誒?四隻手嗎?”
李安撇嘴:“四隻手算什麼挑戰,我彈右手你彈左手。”
小車來興致了:“好!”
師生二人鍵盤上模擬了一下,聽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以防自己忘譜,李安還是從平板上打開了譜子。
李安壓低音量:“我要開麥了,一會兒就不要說話了。”
小車用更低的音量:“吼。”
李安起身將鋼琴響板前的麥克風打開,接著坐好。
師生二人四目相對,接著彼此點了點頭。
“噹。”
小車先落指,瞬時間一顆音符如同從天而降落在宴會大廳,將現場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首先注意到這裡的便是坐在三號桌的陳文昌。
接著李安緊隨其後一段平穩的十六分音符走句精確地嵌入小車的左手旋律。
雙人賦格曲,陳文昌饒有興致地推了推眼鏡。
兩道旋律宛若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漫步走整個大廳,無論大廳如何嘈雜,這兩條旋律始終向前平穩前進。
距離蓉城杯才過去半年了,這小姑娘已經進步到這種程度了嗎?
當時蓉城杯的時候,蔡豐年輸給車琳,陳文昌其實心裡還是有點不甘心的。
此刻再聽小車的演奏,他心服口服,就以車琳的成長速度,怕是再過不了半年,兩個孩子之間的差距將會徹底拉開。
奏完g小調二部創意曲,師生二人繼續配合演奏了c小調二部創意曲和a小調二部創意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戶外藍天白雲綠地,歡聲一片,宴會大廳內,金碧輝煌肅穆無比,像是正在舉行一場小型的巴赫鋼琴作品會。
李安一邊彈一邊留意著小車,不錯,從小車的神情來看,這是已經進入狀態了。
直到傅天鳴幾人後場繞到舞台,李安收手將麥的聲音調小。…。。
“琳琳你自己彈一會,你聽好了,一會當現場安靜下來,你看到大屏幕亮了先彆急,一定有那麼一個節奏,你要把握住它,然後開始彈,放鬆點。”
小車點點頭,開始演奏小星星變奏曲。
李安快速回到台下與傅天鳴彙合,隨行的還有司儀團隊。
“新郎官今天這個裝扮不錯。”
傅天鳴沒工夫和李安開玩笑了,“舞台就緒了嗎?”
李安:“隨時待命。”
傅天鳴:“好,還有十分鐘,文曉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我這馬上過去,呼——”
周鬆:“放鬆放鬆,瞧把你緊張的。”
眾人笑。
“呼——”傅天鳴能不緊張嗎,“不說了,現場這邊交給你們了,兄弟們,祝我順利!”
眾人:“加油加油!”
小孫:“大不了就來個終生難忘的唄。”
傅天鳴猛地回過頭:“戒指!”
小孫揚了揚手裡的戒指盒。
傅天鳴又問:“誓言卡呢?”
司儀揚了揚手。
李安:“不是我說,好賴也是個編劇。”
眾人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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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鳴放心離去。
留下的眾人又對了對流程。
距離婚禮儀式還有五分鐘,眾人各就各位。
主持人走上舞台:“尊敬的各位來賓,各位親友,距離婚禮儀式開始還有五分鐘請抓緊時間入席就座,為保證婚禮的有序進行,請看管好您的孩子.”
隨著主持人的話音落下,喧鬨的大廳漸漸安靜下來。
眼見大廳就要沒有動靜,李安還沒爬上鋼琴台,就聽見現場的音樂從小星星變奏曲無縫連接到一段舒緩的輕音樂,過渡融洽,和弦運用得當。
李安無法描述自己在這一刻的震驚,他快速爬上台階,鋼琴前坐著的人是小車。
不是彆人。
隨著鍵盤上手指的流動,音樂徐徐向前。
不知道的人一定認為此刻是一名演出經驗豐富的鍵盤手在控製這一切,因為小車剛才的音樂切換死死地扣住了現場的氣氛變化。
司儀像是也被鋼琴聲所感染,“還有倒計時三分鐘,讓我們共同等待這幸福時刻的到來,謝謝大家。”
“婚禮儀式即將開始,請各位來賓再次保證就座,有請燈光師將大廳的燈光暫時熄滅。”
現場燈光漸漸暗淡下去,現場在一片靜謐中鴉雀無聲,偶爾響起一兩聲咳嗽。
接下來會是怎樣的開場呢?
李安走到小車左側,將麥克風的音量微微又調大了一點。
然後靠裡坐了下來。
還有最後一分鐘,李安什麼都沒有再說,或許小車真的能給今天的婚禮現場帶來一絲驚喜。
還有最後三十秒,幽暗中,李安向著鍵盤上空伸出了自己的大拳頭。
片刻,一隻冰涼的小拳頭輕輕地撞了上來。
李安反手將小拳頭握住用力捏了一下。
接著靠到一角,離開了一會光束會照到他的地方。…。。
還有最後十秒,李安打開手機錄像,然後將手機豎立在一旁。
距離12:08還有最後三秒,他平靜地笑了笑。
唰!
毫無征兆地,舞台上的大屏幕忽然亮了起來。
黑色的屏幕上,一行行白色小字“哢哢哢”地浮現出來。
‘我們已經走過了很多路’
‘未來還要走過很多的春夏秋冬’
‘我們還有許多誓言沒有完成’
畫麵在下一秒漸漸暗了下去。
當現場響起海浪的聲音,小車仿佛聞到了浪花裡的水汽。
她覺得這一刻應該就是老師所說的那個特彆時刻吧。
好像也管不了是不是了,她的雙手仿佛不受控製般,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
farewe的旋律響起在整個大廳。
像是從視頻裡傳出,又像是從海的那邊吟唱而來。
小車沒見過大海。
她又開始幻想大海的模樣,每一次當音樂響起,她腦海中的大海都不一樣。
此時此刻的海浪在一片寧靜中湧起,在陽光下變換著奇幻色彩。
從藍色變成綠色,雲遮住太陽的時候,海麵應該是泛著銀灰的光。
海風打的時候,海濤應該是澎湃的,站在海邊應該都有一種微微震動感吧。
小車幻想著,當耳邊響起另一朵更凶猛的浪花,她不由得加重了左手的和弦。
就那麼一推,衝天的浪花仿佛濺了她一臉海水。
這時太陽又出來了,陽光下她正開心地笑。
“我想看海浪拍打沙灘。”
一片藍湛湛的大海出現在大屏幕上,新娘的聲音輕輕響起。
小車瞬間放平手掌,指肚觸鍵間,宛若點出了一圈圈白色漣漪。
望著車在鋼琴前隱隱起伏的背影,李安此刻忽然有點明白了為什麼。
為什麼文曉昨天就聽小車彈了那麼幾個片段,就邁不開腿了。
或許有些文曉想要的東西,他是真彈不到那個點上。
比如此時此刻。
不對,不是他彈不出來,是他知道文曉想要什麼,而小車什麼都不知道。
“我想看山風吹落樹葉。”
鋼琴前,一陣風起,是淡淡的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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