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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車的新造型不止驚呆了吳複生,可以說從她走進蓉城音樂學院那一刻起,她就成為了整個校園裡最靚的那個崽。
以至於後台抽簽的時候她再次成為一眾選手裡的焦點。
她不太喜歡這種感覺,就像自己是什麼奇怪生物。
還好有王小虎和劉豐瑞在她身邊。
輪到三人抽簽,劉豐潤慫恿王小虎先上。
上就上唄!
為了在車琳麵前展現自己的勇氣,王小虎二話不說上前伸手摸了個號碼條。
抽出來一看,頓時有些眼暈,這運氣也是沒誰了,“...好吧。”
車琳問:“幾號?”
車琳的主動讓王小虎感到安慰,他抬起左手在耳邊比出一個剪刀手。
劉豐瑞詫異:“yeah?”
王小虎心道你是不是傻:“二!”
-
半小時後。
江北廣場。
一家臨江雙層咖啡廳門前,林幽幽停下腳步。
他剛進門就看見坐在櫥窗一角的老湯在向她揮手,想來對方一直在留意窗外,已經看到了自己。
她接著向老湯左右望去,但並沒有看到吳複生。
幾步來到桌前,老湯已經站了起來,“非常抱歉,今天讓您跑了這一趟。”
“沒關係。”林幽幽示意老湯坐,“喝點什麼?”
老湯:“林老師喝什麼,我來點。”
見老湯不坐,林幽幽也不客氣,“冰美式謝謝,”說著放下包先坐了下來。
老湯叫來服務員點了兩杯冰美式,跟著坐下問道:“林老師下午還有彆的事嗎?”
林幽幽如實答:“有。”
老湯:“去看比賽嗎?比賽好像已經開始了。”
初賽沒什麼可看的,林幽幽計劃等明天的決賽再去。
片刻,“有什麼事直說吧。”
“好。”老湯本想再寒暄兩句,見林幽幽如此直接,他再磨磨唧唧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林老師,我可以先請教兩個問題嗎?”
林幽幽:“沒問題,不過我可以拒絕回答。”
老湯:“當然,你覺得吳複生這個人怎麼樣?”
林幽幽:“很有才華,我欣賞他演奏的巴赫。”
老湯:“除此之外呢?”
林幽幽:“除此之外的話,我與他接觸並不多,隻能說總體印象還不錯。”
老湯:“他喜歡你,你知道嗎?”
林幽幽:“太籠統。”
老湯點點頭:“那我換一種方式,如果他向你表白,有沒有一點點成功的機會?”
林幽幽:“他不是我的菜。”
老湯:“所以我可以理解為他沒有一點點機會。”
林幽幽:“是。”
老湯聽到這裡放下了心,看來林幽幽對吳複生沒有什麼特彆感覺。
那麼接下來就是想辦法讓對方幫忙斷絕吳複生的念想了。
這時服務員端來兩杯咖啡,“兩位請慢用。”
老湯端起喝了半口,酸澀難耐,他始終想不通這玩意有什麼好喝的。
話鋒一轉,“林老師這麼出眾,想必在維也納留學的時候應該很受歡迎吧。”
這話老湯還真說對了。
“還好吧,”,林幽幽拿著湯匙在杯中攪拌片刻,“我在維也納的時候不太喜歡抱團。”
老湯伸出大拇指:“潛心研究學術。”
林幽幽笑:“那就更談不上了。”
老湯:“林老師謙虛。”
林幽幽:“還有什麼問題嗎?”
老湯:“...”
這變臉速度也太快了,上一秒還在笑,下一秒就像是要送客走人。
一頓,“有興趣聽個故事嗎?”
林幽幽:“請講。”
-
又半小時後。
“嘩——”
掌聲迎出本組第七位參賽選手。
蓉院一樓音樂廳內,比賽有序地進行著。
到底是蓉城地區最有分量的比賽。
隻聽前六位選手的演奏,平均水平就超出藍天杯一大截。
無論從選曲還是選手完成的質量,都能體現出這一點。
第七位登場選手演奏的曲目是肖邦的a小調圓舞曲遺作。
誠然,單從譜麵技術來講,對比前六位選手,也就王小虎彈奏的芭蕾舞曲比這首作品簡單。
在眾多肖邦作品中,a小調遺作隻能作為一首入門級的肖邦圓舞曲。
但就是這麼一首小到不能再小的肖邦作品,卻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
樂曲中有兩個音樂形象,一個是a小調,一個是c大調。
一個憂鬱,一個明媚。
充斥在樂句中的兩個音樂形象總是一個發問,一個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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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在對答之間的自由流淌,便是此作品的精髓。
總體來聽,第七位登場的小選手還是把握住了這一點,演奏出了樂句之間的對話感,也帶有一些自由速度的處理。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老師在指導過程中下了功夫。
可遺憾的是在作品的音色處理方麵,小選手並沒有用一種深觸鍵來演奏,導致音樂缺少了歌唱性。
並且處理痕跡過於生硬,導致整篇演奏出現大麵積節奏不穩。
尚需努力。
一曲彈完,七號小選手起身鞠躬。
台下再次響起掌聲。
李安給這個孩子打了76分。
來他聽來,先不說節奏問題,就說聲音,這孩子的聲音基本都彈在了手腕上。
客觀來說,孩子的聲音不通,沒有做到放鬆。
再直白點,遠不如現在的王小虎。
王小虎已經是前六名小選手中水平較低的存在了,可這位孩子的作品整體呈現較之王小虎還差了許多。
並不是說王小虎發揮得不好。
小虎的發揮沒有問題,李安非常滿意,隻是這是比賽。
隨著第七位小選手下場,第八位小選手登場。
現場掌聲猛然翻倍。
一眾評委也在期待這一位小家夥的登場。
陳文昌的得意弟子,也是本組奪冠呼聲最高的選手,蔡豐年。
蔡豐年個頭不高,身穿一身略顯過長的黑色燕尾服,戴著一副黑框圓眼鏡,看起來有些少男老成。
鞠躬落座,調整琴凳高度,每一個動作都很自然,一看就是賽場經驗豐富的“老將”。
如果這些表象還不足以說明問題,請看看評分冊,蔡豐年為本輪初賽準備的曲目同樣是一首肖邦的作品——
4,激流練習曲。
炸場。
在蔡豐年還沒有開始演奏之前,李安的腦海中就跳出了這兩個字。
按理說這首作品應該出現在更高年齡段的專業組彆中。
聽聽吧。
李安想親眼看一看這個能拿到明年小金鐘參賽資格、順利考入華院附中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水平。
做好一切準備工作的蔡豐年並沒有著急開始。
像是台下的評委觀眾等急了他都不會著急,坐在鋼琴前像是一口小鐘,一動不動。
忽然間,他動了。
雙手同時抬起迅速落下。
“當—”
猶如一聲悶雷在舞台上空炸響,接著一連串的快速跑動在他不大的雙手下有條不紊地勻速前進。
有爆發力。
速度穩定。
聲音清晰。
指尖顆粒感十足。
隻前四小節演奏完,現場便無人不在心中驚歎。
這分明就是一個小小鋼琴家了。
位於評委席正中間的霍曉東麵色談不上凝重,但是蔡豐年的進步讓他實在沒有想到。
他上次聽這個孩子彈琴還是在去年春天,蔡豐年那會已經彈完半本肖邦。
比起去年他聽到的,蔡豐年今年的演奏成熟許多,跑動技術上也有了明顯的提高。
厲害。
不過這孩子的演奏比從前多了一個問題。
右手手臂。
-
吳複生在蔡豐年第一次做右手下行的時候就聽出了這個問題。
跑動中多了兩個非常不容易讓人察覺的重音。
對於這樣的孩子,他沒辦法不嚴格。
同時他也有些奇怪,這個孩子的水平基本上能夠到他們學校附中一年級的平均線。
想來在蓉城這應該算是技術的天花板了。
可右手手臂外翻這種小動作怎麼會出現得這麼頻繁?
第一次可以理解為身體很熱開,可曲子都快結束了,他數了數,蔡豐年的右臂出現五次外翻,都是在做下行句子時。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這個孩子有這個演奏習慣。
這不是小問題,老師必須要及時訂正了。
不讓等著孩子再練兩年就更不好改了。
就拿這首激流來說,右手拇指頻繁出現的重音就是這個原因造成的。
長此以往下去,右手五指的力量平衡一定會走向不均勻。
這點他可以肯定。
老師得注意了,這麼好的苗子可彆在這個問題上耽擱了。
-
李安從驚歎到平澹,隻用了十六個小節。
孩子沒有音樂。
拋開右臂的問題,他感受不到蔡豐年演奏激流時的情緒。
甚至連沉悶都沒有。
技術可以花時間磨煉,可音樂有時候說起來,過於玄學。
他也不想在一個孩子身上用太多情感表達來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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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他不太喜歡蔡豐年這個階段的演奏。
“嘩————————————”
舞台上蔡豐年一個漂亮的收音,現場響起了潮湧般的掌聲。
李安在蔡豐年名字後麵打下了一個96分。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是初賽階段能打出來的最高分了。
他可以不喜歡,但這是比賽。
蔡豐年演奏的這首激流可以吊打99%的同組選手,這點母庸置疑。
掌聲已經快落下,可陳文昌的學生們像要為小師弟呐喊助威,又掀起了一輪掌聲。
舞台上蔡豐年再次鞠躬。
在後台全程目睹了蔡豐年演奏現場的小車在心底輕輕讚歎了一聲。
聽完蔡豐年的演奏,她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厲害的同學。
她完全被對方神奇的跑動速度驚呆了。
還有這樣的練習曲,原來左右手還可以這樣配合。
才聽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選手演奏,她就已經記下了三首想練的曲目。
尤其是那首肖邦的a小調圓舞曲,就像是兩個人在黃昏的天際線上舞蹈。
一想到老師告訴自己暑假就可以開始學習肖邦的圓舞曲,小車心裡忍不住地開心。
而站在車琳身旁的小劉則絲毫開心不起來。
雖然知道來參加蓉城杯的同齡選手肯定有厲害的,但他實在沒想到還有這麼厲害的。
他本以為車琳已經夠厲害了,聽了蔡豐年的演奏之後他腦海裡隻剩下四個字,降維打擊。
這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
一想到自己一會上台對著幾組攝像機演奏,他少有的感到了些許緊張。
從前的那些自信此刻已經所剩無幾。
他僅剩的那點信念感還是因為車琳站在他身邊。
“車琳。”
待到蔡豐年下場從二人身邊走遠,小劉才小聲叫了車琳一聲。
車琳轉過臉:“嗯?”
小劉:“你緊張嗎?”
車琳:“緊張。”
小劉:“...”
完了完了,連車琳都緊張了。
“下一位登場選手——”
比賽繼續。
-
華燈初上,江北廣場迎來五一節後的第一個常規周末,五彩霓虹再次將城市夜空點亮。
櫥窗內,林幽幽的第二杯咖啡已經見底。
與其說咖啡好喝,不如說故事好聽。
“還有嗎?”
她問老湯。
老湯很不想用被榨乾這三個字來形容此刻的自己,但是他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細節被自己遺落。
關於吳複生和金佳琪的故事,他已經從兩人是如何不打不相識的初始場景講到了今天中午平靜的飯桌,時間跨度是十四年。
“沒了?”
林幽幽又問。
老湯苦笑,“講完了。”
“稍等。”
“中午吃完飯,金佳琪約了齊國娟去逛街,吳複生自己去看了比賽。”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故事的一部分。”
良久。
林幽幽幽幽一歎。
“算吧。”
與其說故事好聽,不如說她從故事一開始就被發生在金佳琪身上的每一件事牽動著。
她好像在這個故事裡找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她們性格不同,卻有相似經曆。
金佳琪的故事很難讓她不產生某種程度上的共鳴。
以至於在老湯講述的過程中,她總盼望著故事的結尾會有一個反轉的結局,儘管她知道沒有,儘管她不停地在問還有嗎。
“所以為什麼要在今天給我講這樣一個故事?”
林幽幽覺得該回到一開始了。
老湯笑笑,看向窗外追憶的口吻說道:“大概是我比他們兩個大一點吧,你知道的,我們三個可以說從小一起長大,雖然有時候我叫吳複生哥,吳複生有時候也叫我哥,但是在我心裡,他倆就像弟弟妹妹。”
“每次他倆闖禍,都是我幫他倆擦屁股,哎,有時候我都恨死他倆了,但是回過頭想想,弟弟妹妹嘛。”
“我希望他倆能一直這樣快快樂樂沒心沒肺地活下去。”
“但是這次我也沒辦法了。”
老湯說著收回目光,“謝謝你,聽我說了這麼多。”
林幽幽:“不客氣,也謝謝你分享了這樣一個特彆的故事。”
老湯:“很特彆嗎。”
林幽幽:“嗯。”
老湯感歎:“或許吧,大概一般人也不會擁有這段經曆。”
林幽幽望向窗外,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在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