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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錄音奇遇記【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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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上午的的錄製流程相似,隻是舞台上隻剩下了一架鋼琴,而台下多了兩位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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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製已經開始半分鐘,李安坐在鋼琴前演奏貝多芬第十三號奏鳴曲,音樂廳內的氣氛在音樂的渲染下逐漸呈現出一種安寧狀態,使人如同沐浴在午後的暖陽之中。

或許這源於這首作品的調性,降e大調總給人溫暖,另外貝多芬在這首作品的第一樂章開始以一種不常見的行板取代了傳統的快板。

緩慢的和聲進行意味著無論誰來演奏,在樂曲開端都不會聽到太過於複雜的和聲變化,音樂色彩有可能會因此而變得單調,但貝多芬的另一偉大之處就在於他在作曲生涯中期的開端就已能夠輕而易舉的將主屬和弦玩弄於股掌之間。

情緒舒緩,色彩與力度變化微妙,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對演奏者的考驗。

如何處理?音符就在樂譜上,仁者見仁。

李安的處理不算聰明,他沒有過分得讓音樂適中保持在一種孱弱之中,那樣或許可以讓音樂始終保持在一種自然和諧的狀態之中,但這種安逸無疑是危險的。

因為一旦讓音樂進入三十六小節,突然闖入的中段快板會讓一切脫軌。

所以李安在開篇反複的六個弱奏中大膽的選擇了在個彆音符上加大下鍵深度,此種作法加深了音的厚重感,讓人再感受輕柔溫旋律的同時也不由得會將注意力放到那些被強調的音符上,不至於讓聽者在午後的慵懶中迷失方向。

回到鋼琴音樂演奏本身,演奏者需要用雙手和大腦引領著人們的聽覺神經和意識向他設定的目標往前走。

說來輕鬆,做起來可並非如此,弱奏中深下鍵對演奏者的要求不僅是三關節到指尖的控製能力,更考研演奏者對於一連串十小節音樂的全方位駕馭。

演奏者首先必須得清楚在這個段落內要去強調哪些音,用什麼力度去強調,前麵的五度音程是不是要比後麵的四度音程彈得響一點。

然後將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全部整理清楚,形成一個完整的演奏思路。

最後還得通過不斷嘗試去驗證這樣演奏會不會打破音樂的柔和基調的同時使音樂達到自己預期的演奏效果。

經過幾次嘗試之後,李安便選擇了這種略顯走鋼絲的處理方法。

他運氣不錯,隻用了一個清晨就將該段落熟練掌握。

當然,除了運氣之外,還得得益於他的手指技術。

遺憾的是包括秦勇,也隻能感受到李安的演奏較之於對方音樂會時更加細膩了,或許此刻吳複生梁春雨林幽幽幾人坐在這裡能多說點什麼。

可即便如此秦勇還是有些感歎,李安這個人的可怕就在於這裡,無論他在忙什麼,你總能看到他在鋼琴演奏上一點點進步。

就在這時,音樂的速度來到了一個新天地,與前篇形成了鮮明對比,鍵盤上變的野性勃發的十指終於解開枷鎖似的,給人一種上天入地來去自由的觀賞感。

的確,不聽音樂隻看表演,都給人一種非常激情的視覺享受。

可再好看的電影連續看四五遍也會讓人覺得有些乏味。

從中午吃完飯到現在,這已經是李安演奏的第五遍貝十三了,陳璿一旁王盼盼眼見昏昏欲睡。

陳璿自己多少也有些瞌睡,她隻等第二樂章再次到來給她提提神。

音樂經過行板的再現,最後停留在一個二分音符的和弦。

鋼琴前,李安下一口呼吸還沒有開始,手指已經按下第二樂章的第一個音符,一氣嗬成將兩個樂章無縫連接。

從c小調,一個帶有點神秘色彩的開始。

陳璿確定就是這種感覺,幽靜綿長粗狂,像是來自荒古外的原始呐喊。

王盼盼的頭終於也在這一刻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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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十二分鐘裡,李安的演奏沒有出現什麼狀況,亦如第一樂章的穩定。

李安認為這一遍還算是不錯的,事實上在聽過之後他依然這麼認為,以自己目前的水平以及對曲目的理解,無失誤演奏出的效果也就是如此了。

當然也有自己還不滿意的地方,但那已經是超出他自身能力範圍之外的問題了。

如果硬要雞蛋裡挑骨頭,那大概就是第一樂章開始的幾個低音,他覺得如果再彈輕一點點就夠好了。

“休息一會兒再來一遍?”老邊關心問。

李安盯著錄像畫麵搖搖頭,“謝了邊哥,就這遍吧。”

再來一遍也不一定能彈到李安滿意,他清楚這個地方和敏感的施坦威也有一定關係。

老邊見狀點點頭,他到不覺得這個地方有什麼下次,不過,“需要我修修這裡麼?”

站在兩人身後的秦勇知道李安肯定不想讓彆人碰他的原聲演奏,便提李安回了老邊的話,“不用了,就這樣吧。”

說完,秦勇抬手看了眼時間,問向李安,“你還休息休息嗎?”

“不休息了,”李安也想早點結束,彆整到晚上吃完飯回家又十一二點,“給我們二十分鐘的時間。”

李安回到廳內的時候,陳璿正在舞台上試音。

他走上舞台,“去換衣服吧?”

陳璿應聲將長笛放到鋼琴上,“你陪我。”

不用陳璿說,李安自然得在後台的通道裡負責安保工作,可他沒想到到了門口陳璿問他怎麼不進來。

“不了不了。”李安知道王盼盼上午也在這裡換衣服,裡麵還有人家的東西,他進去再看到什麼女孩子的東西多不好,“我在門口等你,慢慢換。”

陳璿笑:“盼盼的東西早就收拾好了。”

李安聞聲半條左腿已是邁進門:“嗬嗬。”

陳璿為今天的錄製準備了兩套禮服,一套黑的,另一套也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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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手提袋裡取出另一套,她開始脫衣服,“恭喜李老師。”

“嗯?”

李安正倚在鏡子旁認真的觀察鏡子,不同的視角正給他帶來不同的體驗,以至於陳璿的問題他沒有聽明白,“喜從何來?”

“四分之一曲目完成。”

說完,陳璿將脫下的禮服扔到一旁,也從鏡子裡看向李安,“還剩三首。”

李安笑:“還不知道下一場什麼時候呢。”

上一場音樂會的尾聲預告裡,貝十三確實是李安下一場貝多芬專場中的一首。

“傅天鳴不是說暑假嗎?”

前天中午李安約傅天鳴兩口子吃飯,幫秦勇搭線談宣傳片製作事宜,陳璿作陪,飯間傅天鳴還說到第二場音樂會的籌備問題。

“我當時不也沒吭聲麼,”關於這第二場,至少從目前來看,李安覺得暑假開不了,“不是曲目問題,也不是沒時間準備,是感覺不對,如果隻是重複第一場的模式,彈不出一些新的東西,那就實在沒必要了,你會為了開一場音樂會而開一場音樂會嗎?”

陳璿點點頭,“明白了。”

“當然,如果能掙錢我肯定願意。”李安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片刻後平靜地問道,“下一場要賣票,你說會有人買票來聽嗎?”

“自信點,”陳璿撕拉一聲拉起身側的拉鏈點,然後對著鏡子拖了拖胸,“一定會有人買的。”

“但願吧,”李安歎了探,“六月洪浩要來蓉城開獨奏會,你猜最低的票價多少錢?”

“不認識。”陳璿開始補妝。

“不認識?”李安納悶,“他不是你們華國院的麼,趙韋林老師的學生。”

陳璿:“趙老師的學生那麼多,又不是每一個最後都上了我們學校。”

難不成是自己記錯了,那天看簡介的時候,李安記得自己看到了華國音樂學院的字樣,心說再查查,褲兜一摸發現手機還在觀眾席的包裡。

“反正就是一個這兩年國內熱度比較高的一個青年演奏家,前年在法國拿了個獎,比賽雖不大,但是也比亞青賽高一個級彆,他蓉城站的預售票價我看最低的也才80。”

陳璿放下口紅,走到李安麵前,抬手一左一右從兩邊抓住了李安的臉頰,拉扯用一種頑皮的聲音說道,“乾嘛要和彆人比,和我一起說,李老師是最棒的,說。”

李安被陳璿的可愛語氣逗笑了,奈何臉被對方死死把持,伊伊呀呀的吐了幾個泡泡。

“這樣就對了嘛。”

陳璿鬆開手,後退一步轉了一圈,腿側的裙擺也飄轉起來。

“怎麼樣,哪套好看。”她的聲音充滿期待。

李安眉頭一挑,又來?

哪條好看。

他得說此刻陳璿身上這條看起來更莊重一些,純色無蕾絲裙擺給人一種頗為內斂的感覺。

可如果問李安更喜歡那一套,他心裡會說第一套,因為第一套看起來更顯青春活力。

“都好看。”李安試圖避開這個問題。

“切,”陳璿就知道是這個答桉,頓時心裡一哼,每次都是這個答桉。

而且她還不能說對方敷衍,如果她要是說‘你敷衍’,那她就是捅了馬蜂窩了。

李安會立馬露出一種比竇娥還冤的表情,然後和她掰著手指點頭和她講,第一,這一件哪裡好,哪裡適合你,第二,那一件哪裡好,哪裡適合你,第三....

說到最後她自己都覺得李安被冤枉了。

可她就是覺得李安第一次回答的時候在敷衍她,行,那我再換一種方式。

“好吧,”陳璿說著抬手勾了下左肩帶,然後歪頭眯眼微笑道,“現在呢?”

李安嗯聲點了點頭,片刻,“這樣看的的話,這套更勝一籌。”

得到了想要的答桉,陳璿開心了,要不是為了凸顯出和三人合奏視頻畫麵的區彆,她才懶得這麼折騰呢,上前挽住李安的胳膊,“走吧,男朋友。”

“你今天很皮啊。”

回往舞台的路上,李安忍不住說問道,“怎麼了?”

“不喜歡嗎?”陳璿反問。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事,李安就覺得陳璿從剛才在舞台上就怪怪的。

“特彆喜歡。”

空嚼了兩口空氣,他在後台入口停了下來。

“嗯?”陳璿轉頭,“怎麼了。”

四目相對。

片刻李安臉上爬上一抹古怪笑容,“不至於吧,陳老師,一次錄像而已,放輕鬆,彆想那麼多。”

聽到李安的話,陳璿上一秒還揚起的嘴角在下一秒放了下來,然後神情又回到了李安最熟悉的那種平靜澹然。

李安見狀又笑:“喲,這臉變得,得收費才能觀看吧。”

下下一秒,伴隨著一聲“噗嗤”,某人被一錘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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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席,翹首以盼的王分分隱約聽到後台入口處傳來一聲疼。

接著就沒有動靜了。

她又等了五分鐘,還是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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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來的所有努力終於要在今天被檢驗,直到獨自走上舞台的那一秒,陳璿意識到自己還是沒有攻破心裡那層障礙。

試音的時候她身邊沒有李安,台下也沒有任何人,場麵像極了她盲考複試的現場。

說來她自己都有點奇怪,

關於莫紮特d大調長笛協奏曲,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藝考生了,如今她可以自信的對所有人說,這首作品對於她沒有任何技術難點。

無論是氣息還是顫音,無論華彩的處理還是對全曲三樂章的把控,她都已得心應手。

可是當她再次站在舞台上準備演奏這首作品,她心中還是會生出一種迷茫,不知道該怎麼吹。

李安描述不出他的理解,但是他明白陳璿,所以定曲目那晚過後,他就沒有再提及過這個問題,他認為這種類似心病的問題靠交流是很難解決的,況且那時他對這這首作品也不了解。

如今他對這首作品已經有了一定了解,他的想法是,陳璿要想解決這個曲目帶來的困擾,首先要大膽的去麵對,去吹,去舞台上吹,在那種氣氛下吹,而不是在教室或臥室裡對著八萬吹。

開導的話顯然無需自己再多說,李安相信陳璿心裡也明白。

他需要做的是幫對方邁出這一步。

“既然這樣,那不如交給我吧,我們回到a方案?”李安嘗試者提出一種解決方案。

“不要,瞧不起誰啊,”陳璿嘴角揚起,大步邁進後台大門,“而且我們說好的。”

李安笑笑跟了上去。

再次回到舞台,陳璿至少心裡踏實許多,其實她不需要李安逗她或怎樣,隻要對方在她身邊,對於她就已經足夠了。

或許自己對於這首作品依然沒有準備好,但不同於當年,如今她的靈魂已不孤單。

拿起長笛,她就站在鋼琴旁和李安的鋼琴對了下音。

確認無誤,兩人彼此間點了點頭。

陳璿持笛回到舞台中央,麵對著正前方的攝像機輕吐一口,然後露出微笑。

片刻,一聲“ok。”

現場所有設備一切就位。

五秒後,李安抬手落指,明亮的琴聲頓時將舞台籠罩,細膩的abab的連奏小音型在他的指下有種弦樂般的細膩。

秦勇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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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方案:按照李安的處理感覺走。

b方案:按照陳璿的處理感覺走。

兩人昨晚為此爭論了好久陳璿才勝出。

李安之所以在這個問題上與陳璿爭論,甚至包括前段時間與對方關於莫紮特的種種爭論,都是為了讓陳璿在糾結是否參加比賽這段時間內保持一種高度“戰鬥狀態。”

他希望用莫紮特這把鑰匙,打開陳璿的心鎖,解放被禁錮在其中的翅膀。

他知道陳璿喜歡長笛,絲毫不比他對鋼琴的熱忱差半分。

喜歡一個人不就是這麼回事麼,在乎你在乎的,然後付諸行動。

當然當然,在這個過程中李安也是沒有收獲,就比如在鋼琴是否能模彷其他樂器聲音特點這一問題上,他目前占據上風。

隨著情緒激昂的鋼琴伴奏至長笛進入的前一小節,陳璿抬手持笛於嘴邊。

一個精確的空半拍,長笛聲響,銀色質感的空靈笛聲在一個華麗清晰的小顫音後直衝舞台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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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後,一行五人結束錄音工作終於來到了老邊吹了一天的何家老魚頭。

李安下車之後才意識到老邊確實沒有吹牛逼,酒樓附近想找個停車的位置都難。

跟在李安身後下車的陳璿看起來心情也很不錯,她四處打量著,忽然目光一定。

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好熟悉的背影,誰啊這是,好熟悉,可她就是一時間說不出是誰。

“李老師陳老師,這邊走。”

陳璿收回目光,跟上了大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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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總監,這家魚頭你肯定吃過很多次了吧?”

“第一次,另外我叫徐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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