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天際,橘紅色的夕陽緩緩下墜,向這片大地投來最後的餘暉。
低矮的混凝土房屋林立在大地之上,三三兩兩的人群神色木然地行走在坑窪不平的街道上。
殘陽透過老式的四宮格木窗,極其艱難地驅散了房間內的一抹陰暗,照在了一張淩亂的書桌上。
書桌旁的地麵上,散落著幾攤零散、汙穢的嘔吐物。
一名頭發略顯蓬亂的青年頹然坐在書桌前,帶著些許血絲的雙眼中透出濃濃的不安和慌張,茫然掃視著書桌上攤開的各種寫滿字跡的紙張和書籍。
雜亂且無序的記憶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
陳梵,這是他現在的名字,也是他“穿越前”的名字。
不錯,他穿越了!
在穿越前,身為一名泯然大眾的撲街私家偵探,陳梵主要負責尋找遺失碳基生命體的工作。
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替一些手頭充裕的家庭尋找走丟的小貓小狗。
當然,憑借著良好的口碑,他偶爾也能接到一些搜集婚外情證據的單子。
在某些必要時刻,他甚至還能兼職滴滴司機、某寶刷單、某多砍一刀以及春運搶票的工作……
總的來說,算是一個擁有“數技之長”的普通人。
但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徹底擊碎了陳梵原本寧靜充實的生活。
在一陣渾渾噩噩、光怪陸離的飄蕩過程中,他的意識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一般,急速“墜”向了這個世界。
“這特麼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陳梵臉色蒼白,目光呆滯地望著身前的紙張,喉嚨深處傳來了一聲乾澀沙啞的呢喃。
胃部傳來了陣陣灼燒感和若隱若現的反胃感,腦海中的思緒更是如同一團亂麻,大腦內部甚至隱約傳來了一種類似長時間缺氧導致的眩暈感。
或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死亡時間過久,腦細胞大量死亡的原因,此時此刻,陳梵腦海中並沒有多少和原主有關的記憶,隻殘留了一些語言和人際關係相關的常識性信息。
他艱難地喘了幾口粗氣。
在求生欲的驅使下,陳梵忍著全身各處傳來的嚴重不適感,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試圖通過自己的職業素養從其中獲取一些基礎的信息。
目光在身前的書桌上快速掃視了一圈,最終停留在了一個小小的空玻璃瓶上。
依靠著腦海中原主的記憶,陳梵迅速辨認出了瓶身上的文字——安眠靈。
結合身上的強烈不適感和腳邊的幾攤嘔吐物,他迅速得出了一個淺顯的結論原主服用安眠類藥物自殺了。
在得出自殺結論的那一刻,陳梵腦海中就下意識浮現出了各種自殺的原因。
精神障礙?還是外界刺激?亦或者說所謂的遺傳因素?
無論是哪一種,對目前的他來說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陳梵神色微變,抬頭看向自己此刻所處的房間。
這是一個狹小逼仄的房間,房間內的家具全部由木頭製成,除了頭頂的天花板上懸掛著一個酷似白熾燈泡的裝置,幾乎看不到任何電器設備。
結合窗外那些低矮的混凝土房屋,基本可以確定,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並不發達——至少,他現在所處的地區並不發達。
大量散亂的衣服被隨意丟棄在牆角,緊閉的木質房門旁還放著一份相當豐盛的食物。
原主似乎在這個房間裡呆了不少時間,在這段時間裡,原主的親人還為他提供著質量不俗的飲食。
看起來家庭關係還不算差,或許可以排除家庭因素導致的自殺。
陳梵默默在心中記下這個線索,同時將目光投向房間的側麵。
那是一幅有些老舊的巨幅掛畫,掛畫上描摹著一個體態相當標準的女性人物。
之所以用標準來形容,是因為畫像上的人物完美契合了黃金分割比例。
正因如此,畫像上的人物透著一股不屬於人世的美感。
再搭配畫像上那些神聖意味十足的線條以及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的、深入骨髓的崇敬感,他迅速得出了結論這是一張描摹了女神的神明畫像。
但……這張神像的大小明顯超出了常理——它幾乎占據了整麵空白的牆壁!
望著畫像中高高在上的神明,陳梵神色一凜,心中尚未散去的危機感越發強烈起來。
難道這個世界還處於崇拜神靈的時代?
這絕對稱得上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壞消息!
在陳梵的印象裡,迷信封建的宗教時代可不是什麼適合普通人生活的年代!
先不說宗教對普通人的壓迫和殘害,單單是那落後低下的生產力和醫療水平就足以讓陳梵感到心驚膽戰了——他可不想在生病的時候體驗那些和跳大神無異的唯心式治療手段!
想到自己未來可能會遇到的種種奇葩事件,陳梵心中焦灼更甚幾分。
他焦躁地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然後轉過身試圖從書桌上那些寫滿扭曲歪斜字跡的紙張和書籍中獲取更多的信息。
忽然,一陣無規律的敲門聲從緊閉的木門外傳來,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帶著幾分憂慮意味的女聲
“小梵?”
是原主母親的聲音!
陳梵神色一僵,下意識屏住呼吸,同時放緩了手中的動作。
要是被人發現“他”自殺未遂……
不用多想,肯定會引出很多不必要的爭端,甚至他穿越者的身份也有可能遭到暴露!
或許是沒聽到陳梵的回應,門外的女聲逐漸焦急起來“你已經整整三天沒出房門了。”
“你好好跟媽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伴隨著急切的詢問聲,木門的把手也開始哢哢作響。
緊閉房門,揚言自己身體不適?
一聲不吭,假裝自己睡著了?
裝瘋賣傻,以失憶遮掩一切真相?
破窗而逃,從此淪為流浪者?
簡單排除了幾個腦海中下意識浮現的作死方案後,陳梵動作飛快地將淩亂的書桌收拾了一番,將安眠藥瓶和寫滿字跡的紙張隨手塞進抽屜中,然後……
主動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
“小梵!”
看到房門打開,陳母眼中迸出一絲驚喜。
她抬起手飛快地擦了擦眼角,低聲念叨著“出來了就好,出來了就好……”
說著,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伸手拽著陳梵,快步朝客廳走去“這幾天你都沒有向神禱告。”
“快,先跟媽去參拜一下神像。”
參拜神像?
陳梵愣了愣神,先前關於這個世界的猜想再次不受控製地從腦海中浮現出來。
少說少錯,陳梵默默跟上了中年婦女的腳步。
屋子很小,隻是幾步兩人便來到了狹小昏暗的客廳之中。
和他的房間一樣,懸掛在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已經是客廳內唯一的電器設備了。
或許是察覺到了陳梵的目光,陳母停下腳步看向散發著昏黃光芒的白熾燈泡,雙手合十作禱告狀,臉上隨之流露出虔誠之色“感謝主賜予世間的光明……”
聽到這話,陳梵的眼神越發古怪起來。
對著一個白熾燈泡、一個純粹的科技造物感謝神明的恩賜?
這畫風是不是太過清奇了一些?
雖然心中吐槽不斷,但“入鄉隨俗”,也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和爭端,陳梵還是放下心中的違和感,學著母親做出了禱告的動作。
看著陳梵如此動作,陳母臉上頓時閃過一絲喜色。
“小梵,來。”
陳母輕聲招呼了一聲,再次朝客廳的另一側走去。
陳梵僵硬地邁開腿,跟上了母親的腳步。
路過餐桌,繞過一麵充當隔斷作用的木板牆後,一座數十厘米高的神像豁然映入他的眼簾!
神像佇立於一張結實的木桌上,其外觀赫然是他在房間中看到的那張畫像上描摹的女性神明!
隻不過,和畫像相比,神像的造型更顯端莊、威嚴。
在陳梵的身側,母親不知何時已經跪在了神像前的蒲團上,並再次雙手合十做出了禱告的姿態。
入鄉隨俗,看著“母親”如此做派,陳梵有模有樣地跪在了另一個蒲團之上。
“小梵,我看你最近的狀態不太對,是不是因為成為神選者的事?”
“你是被神選中的人,神會一直注視著你。”
“不要有太大的壓力,如果遇到了什麼困難,你可以和神好好說說,神一定會幫助你的。”
陳母雙眼微閉,虔誠地念叨著。
陳梵眉毛一挑,迅速注意到了陳母口中的一個關鍵信息。
他是一名神選者,而且是一名剛被選中的神選者。
單從字麵意思上來看,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身份。
至少在封建迷信年代,神明選中之人應該有著不俗的社會地位。
這個發現讓陳梵心中的不安稍稍緩和了幾分。
至於母親口中說的神會注視著他、以及神會幫助他這些話……陳梵自然是拋到了腦後。
身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可不相信什麼神靈。
“小梵?”一旁的母親低聲催促道。
眼瞅著不能再繼續保持沉默,陳梵腦海中飛速閃過無數念頭。
在母親的注視下,他動了動乾澀的嘴唇,用沙啞的嗓音輕聲呢喃道
“我隻是有些迷茫。”
“我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成為神選者之後,我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所以……”
說著,陳梵發揮自己拙劣至極的表演天賦,眼神黯淡的同時輕輕歎了口氣。
用魔法打敗魔法。
既然你跟我談封建迷信,那我也用封建迷信予以回擊!
母親沒有說話,隻是扭過頭仰視著木桌上的神像。
眼瞅著糊弄過去了,陳梵心中頓時鬆了口氣。
看神像?看神像有什麼用?
難道神像還會說話不成?
正當陳梵在心中暗自發笑之時,一個僵硬的電子合成聲從身前的神像中傳來
“右眼皮跳是大腦操控的眼輪匝肌和顏麵神經發生的間斷性、不自主的陣攣性抽搐,通常是過度疲勞導致的,無須擔心。”
這一刻,陳梵臉上的表情徹底僵住了。
臥槽?
啥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