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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的間隙,陸星看到了隔壁車道停著的一輛麵包車。
車窗敞開,司機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嘴裡叼著根即將燃儘的香煙。
天際徹底泛黑,一縷白煙融入夜色當中。
在察覺到陸星的視線,麵包車司機對他笑了一下,重新點起一根煙。
不對。
這麼多年的職業生涯讓陸星看慣了各種珍奇珠寶,玉石文玩。
那個麵包車司機的脖子上掛著綠到像是假的翡翠吊墜。
可是陸星能看出來,那個是真的。
那麼問題來了。
這個身家的老板還會自己出來開麵包車運貨的嗎?
陸星不排除這種微小的可能。
也許這就是有錢人樸質無華的愛好呢?
啪——
綠燈亮了。
車流像解凍的河流,一刻不停的奔湧向前。
陸星心裡有些不安,於是他立刻轉頭去看宋君竹那邊車道的司機。
一閃而過,他沒看清。
滴——
轟——
對麵一輛白色貨車閃著車燈,裹挾著疾風毫無征兆的衝邁巴赫飛馳了過來。
貨車無視任何交通規則,橫衝直撞,幾輛轉彎的小車直接被撞飛!
撞擊聲和尖叫聲響徹天際,又透過車玻璃傳入車內。
夜幕下,它像是一個迅疾的白色幽靈,無差彆收割眾生。
而此刻。
輪到陸星了。
邁巴赫的左右一輛汽車一輛麵包車。
陸星猛地向後看,一輛黑色皮卡緊隨其後,對他露出微笑。
隻要他敢停車,那就是前後夾擊。
後麵那輛皮卡絕對頂著邁巴赫送到那輛白色貨車麵前。
故意的。
陸星後背汗毛直豎。
是誰?
白色卡車沒有給人思考的機會,它的車身瞬間被放大無數倍,陸星心臟猛然跳漏了一拍。
媽的,天天說撞大運撞大運,這回沒撞上大運撞上小運了操!
這要是直麵撞上來誰他媽都得掛。
陸星身體裡的所有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他立刻去奪宋君竹的方向盤。
向左,向左加速撞開那輛小車就沒事......
“彆動!”
宋君竹狠狠地拍開了陸星的手。
“向左開啊!”
第一次,陸星對宋君竹發出失控的音量。
“我知道!”
白色卡車飛馳而來,宋君竹握緊手裡的方向盤。
她怎麼不知道向左打方向盤,這樣的話副駕駛的人就可以成為緩衝炮灰。
可是她怎麼會讓陸星成為緩衝?
白色貨車像失控的公牛,直衝過來,宋君竹看到了司機嘴角的淡笑。
她突然覺得四周陷入了寂靜,幾秒被拉得好長,她隻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邁巴赫絲毫沒有減速的迎著貨車衝了上去。
油門和刹車全部失靈,這是偶然誰會相信?
貨車車燈已經照在了她的臉上,宋君竹麵無表情的猛地向右打方向盤。
邁巴赫直直撞開那輛麵包車,橫在了路麵上。
下一秒。
貨車直達眼前,毫無奇跡的重重砸在邁巴赫主駕駛的車門上,又失控的繼續向後奔去。
咚——
砰——
陸星猛地磕在堅硬車身。
他立刻轉頭去看宋君竹。
“氣囊呢???”
車門凹陷,玻璃破碎,安全氣囊沒有彈出。
宋君竹像失去骨架的玩偶倒在座椅上,失去所有生機。
濃密的卷發遮住她的麵容,折斷的眼鏡掉在她的腿上。
陸星立刻去扶宋君竹,卻突然感覺到手心一片濕潤。
一瞬間,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車外的哭聲,撞擊聲,喧鬨聲全部消失,他的眼裡隻剩下滿手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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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豔濕潤的血液是宋君竹無限流逝的生機。
死了嗎?
陸星大腦一片眩暈,恐懼迅速衝擊著他的心臟,好像又回到了最廢物的十五歲。
“宋君竹!宋君竹你彆睡!宋君竹!你他媽彆睡!”
“你還要請我一頓飯呢!救護車馬上來!你彆彆你彆!”
陸星大聲喊著試圖讓宋君竹保持清醒。
他顫抖著手撥打120,卻突然被輕輕拽住了衣角。
“......沒死呢。”
“......你下車。”
宋君竹軟軟的倒在操作台上,陸星手伸出去又不敢碰她,擔心造成二次傷害。
她的聲音輕地像司機手裡那縷即將燃儘的白煙,音量小得可憐。
於是陸星俯身去聽。
宋君竹輕飄飄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他聽到了一句話,渾身驟冷。
“下車,車要燃了,我聞到了汽油味。”
“我帶你下車。”
陸星的聲音裡混雜著恐懼。
他恐懼的不是車要燃了,他恐懼的是宋君竹到底能不能撐到救護車來啊!
陸星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自己沒有深刻的學過醫療知識,以至於他連急救也不會做。
宋君竹的聲音更輕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陣痛,流出的血液一刻不停的帶走她的生機。
“我腿斷了,你先下車,車要燃了。”
腿斷了?
陸星立刻低頭去看宋君竹的腿,卡在了車門凹陷處。
“......我叫你下車......下車......”
汽油味越來越重,宋君竹的聲音逐漸變小。
大腦裡昏沉的睡意襲來,她的眼皮控製不住的想要閉合。
除了無儘的疲憊之外,她的心裡隻想到了一件事。
沒有機會去嘗嘗那家餐廳了,好可惜。
哢嚓。
宋君竹聽到了車門打開的聲音,應該是陸星離開了。
他好像說了一句話。
說的什麼?
宋君竹聽不清,也沒有力氣去再問一遍。
就這樣吧。
其實挺好的了。
雖然車子的操作係統可以被做手腳,但是整個車身都提前做過加固,所以兩個人沒有被撞成肉泥。
還好她最後留在陸星心裡的形象是漂亮的。
宋君竹軟軟倒在操作台上一動不動,眼皮重得一點都睜不開。
她以前看過一篇論文,說是人在死之前會看到走馬觀花的場景,可是她並沒有看到。
她要舉報那篇論文學術造假。
不過也許是對以前的事情沒有任何留念,所以沒有記憶並不深刻。
哪兒有人總是一帆風順的啊?
她以前遭受巨大的困難,無法逾越的挫折的時。
她總是靠著對宋家那群人的厭惡來支撐自己繼續走下去。
可是現在。
她的腦海裡沒有恨意,沒有執念,她隻想到了第一次看到陸星的場景。
那天陸星穿了件黑色毛衣,握著話筒坐在高腳椅上,暖色燈光落在他的頭頂,睫毛極長。
他唱的什麼來著?
[......我從未如此相信如此確定誰會是我的宿命]
[直到了你降臨]
[原來這所有曾經隻是作為背景]
[襯托終將破曉的黎明......]
宋君竹努力的回想,回憶作為麻藥,緩衝了她身體遭受的巨大痛苦。
世界好靜。
她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腦海裡隻盤旋著這段旋律。
真可惡啊。
宋君竹忍不住的想,明天這場事故應該會上新聞吧?
溫靈秀那種看起來對誰都好的人估計會給她上炷香,而池越衫那個討人厭的家夥會笑出聲來嗎?
這樣想起來真的讓人心裡很不爽。
可是。
長發遮住宋君竹的眼睛,她低低地說。
“可是都說了,不會再叫任何人傷害你。”
她從來說話算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