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鋪他們能理解，每日免費贈送百套棉衣也能理解。但收留災民在他們看來就是昏招了，收留這麼多人，可不是一天兩天的養著，而是一直要養著。而且除了老人之外，其餘人等無所顧忌，這就更是昏招中的昏招。正常來說，收留青壯最佳，如果家中缺女眷還可以收留一些年輕女子，但這樣一股腦的收，實在是沒必要。同樣這也是章管事最無法理解的，他在辦公室內看著手中賬本，感覺心都在滴血。“夫人，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短短數日，咱們這濟養院就收了足足數千人。這還是消息沒傳開，等消息傳開，十萬人幾十萬人都是有可能啊！”“沒事，過幾天那就對外宣稱濟養院因為人員已滿暫不接收。”馮芸芸擺擺手，同時從袖口中取出一封書信放在了桌上。“這是老爺傳回來的電報，我讓人從電報局謄抄下來的，你看看！”聞言章管事有些錯愕，心中也明白過來了，想來是老爺那邊有了新的變化，不然夫人也不會做這種布置。拿起書信章管事細細看了看，一遍看完他複而又看了一遍，這次卻更加細致。“夫人，老爺這.....這還真是....不簡單呐！”半晌，章管事張了張嘴，這才吐出這樣一句話，主要是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去表述了。“不過老爺既然想要辦礦場，咱們接收這麼多人倒是可以處理不少。那些青壯可以送到察北，可是這些女子還有年輕人小孩又該怎麼處置？”章管事有些不解，畢竟小孩子和女人總不可能去挖礦吧。這次馮芸芸稍有沉默，片刻這才笑道，“紡織廠明年不是要擴建嗎？這些姑娘們全送去紡織廠，小孩子就先養著，以後總有用得上的。”說著馮芸芸話鋒頓了頓，這才正色道，“章管事，你家老爺在電報中一句話我覺得很不錯，他說這世道，人是很寶貴的資源。這些人我們現在用不上以後總能用得上，也算是在這大災之年，能救一點人就救一點吧。老爺雖然多的沒和我說，但我總感覺他在告訴我，以後的日子會更苦。很可能會有更多人要死！”說到這裡，馮芸芸沒再繼續往下說了。其實她還有很多話想說，但隻是想對趙銘說，亦或者問問。從以往自己那夫君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以及電報中每次的隻言片語中。馮芸芸總感覺，之後會有一場大變，這場大變的席卷程度遠非此次災荒可比。不是災荒，馮芸芸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戰爭，一場難以想象的超級大戰或許在未來某個時刻發生。這點或許可以瞞住旁人，但馮芸芸是何其機靈的女子。如果不是特彆危急的情況，自家那男人怎麼會不顧一切的想要往上爬？或許可以說單純隻是個人野心作祟。但此前與趙銘相處過的馮芸芸很清楚，自己這夫婿絕不是那種對權勢十分渴望之人。他更像是有著獨特的嗅覺，聞到了一些不好的苗頭。“你到底是想做什麼？算了不去想，你想做什麼，我就全力支持你。哪怕以後全家跟著遭殃，那也好過我一個人孤零零活在這世上.....”心中暗暗想著，馮芸芸臉上不知不覺浮現出一抹溫馨的淺笑。老馮的離世，這世上，除了未出生的孩子，就是那個男人是她唯一的依靠了。亂世之下，女子能做的隻有默默支持。“唉！夫人我還是不太懂，不過既然是您吩咐，那章伯我肯定全力去辦。隻是現在資金有些吃緊，前不久我們還采購了一大批軍火。明年想要擴大紡織廠的產能怕是不太可能了。”章管事無奈歎道。“沒事，家中還有一些我以前的積蓄，我回頭讓人取來。”馮芸芸淡笑。“這可不行！夫人這可是您....”“沒什麼不行的，我說行就行！”馮芸芸語氣堅定，不容置疑。見此章管事隻能猶豫著點點頭。他很清楚，小姐現在還能拿出來的，隻可能是小姐母親早年來馮家莊時帶過來的那批財物了。至於老馮家的積蓄，這些天早就耗了個七七八八。而老爺去察北之前留在莊子裡的那批小黃魚，更是陸續又給老爺送了過去。有時候他是真無法理解小姐。雖然現在已經嫁人，但怎麼就毫無保留將所有好東西都給老爺。正常來說，以此前老爺表現出的流民身份，當個贅婿都不過分。但這種事章伯這種下人可不敢多說。——而此時另一邊，西安府政務大樓內，今日有大雪，宋哲穿的比平時多了一些。但也更醜，他這身屬實有些掉價。尋常坐到他這位置的大佬，哪個不是穿貂的。他倒好，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棉絮襖子，看起來十分臃腫，寫字還頗有些影響。“長官！”“哦！是又到飯點了？”聽到動靜，宋哲這才有些迷糊的抬起頭。因為經常因為工作忘記吃飯的時間，所以他乾脆讓楊秘書一到飯點就過來提醒他。“不是長官！是最近城內出了點事！”楊秘書搖搖頭低聲道。“大事？”宋哲起身來到窗前，看著外頭的雪花，歎道，\"是災民凍死了不少吧？庫裡還有多少大洋？\"“不...不是的長官。災民近日過得還不錯，除了少數一些老弱凍死街頭外，餘下都有了個溫飽。”“哦！”這下宋哲就有些詫異了，“是城裡哪家大戶人家出手了？”他可是很清楚最近城裡聚集了多少災民。這也是他刻意為之的，城內好歹有不少遮風擋雨的地兒，如果還不讓災民進城，怕是死傷更多。“不是城內的本地人，是城外一戶名叫馮家莊的大戶人家出手了。說來也奇怪，這馮家莊的確是頗有些家資，在城中經營紡織廠行當，還有好幾家鋪子生意。但施粥也就罷了，這一戶人家，除了施粥還免費贈送衣裳，還搞了個濟養院收留災民。卑職親自去瞧了瞧，按照他們這搞法，這每月少說要砸進去上萬大洋。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楊秘書說著就是一陣搖頭，感覺這天下之人還真是無奇不有，亦或者這世道還真有這種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