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小圓乎的師父是一位老太太,或者說是中年師奶,卻沒想到這麼年輕。更沒預料到,她竟然是上次在地下拳台打擂的麵紗女!院子內有葡萄架。葡萄架下有一個木書桌,大晚上她也沒開燈,而是點了一盞洋油罩燈,旁邊還有一盞小香爐,裡麵點著熏香。香氣嫋嫋。油燈昏黃。她依然戴著麵紗,安靜地坐在書桌上,翻看著一本書。我們推開門之後,她抬起頭,見到了我,眸子中閃過一絲微微錯愕。好尷尬!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說什麼好,站在原地沒動。小圓乎見我發傻,小手扯著我,將我給拉了進去。“師父,他是我的朋友寧……對了,你全名叫什麼來的,我忘了。”來都來了,也沒什麼好糾結的,我朝她伸出了手,儘量露出真誠而陽光的微笑。“你好,我叫寧懷風,開武館的。”麵紗女瞅了一眼我伸出來的手,音調沒任何情緒,淡淡回了一句。“我剛洗過手的。”我:“……”小圓乎笑嘻嘻,晃著衝天辮對我說:“我師父有潔癖的,不是看不起你啊……”麵紗女問小圓乎:“你樹葉數完了嗎?”小圓乎聞言,神情一愣,壓根不知道怎麼回答,拿腳悄悄地踩了一下我。我趕忙回道:“數完了,一共兩千六百三十八片。我看大晚上他一個人在街上,擔心不大安全,所以把他給送回來了。”麵紗女合起書,輕輕點了點頭。“小乎,你知道現在要做什麼嗎?”小圓乎哦了一句,轉頭對我說:“寧大哥,我去背一會兒經書,等下你走的時候叫我哈,師父本來明天送我回屋坪的,你來了剛好送我回去睡覺,省得再麻煩我師父啦。”他撒丫子跑進屋子了。這小子,當我麵的時候,天天寧醜男的叫,在自己師父麵前,竟然轉口叫寧大哥了。我在麵紗女的對麵坐了下來。她拿出一個茶杯,給我倒了一杯茶。也不知道是什麼茶,似乎帶一點薄荷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我說:“還沒請問姑娘尊姓大名?”“彆人叫我曉棠宮主。”“曉棠姑娘,上次之事,我實屬無奈,向你道歉。”“嗯,我沒往心裡去。不過,那棵樹的樹葉,我數過的,總共才一千五百多片,現在秋天會落葉,隻少不多,你帶著小乎撒謊,這不好。”“……”“改天我會懲罰他,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在夜色之中,她眸子如同黑曜石一般閃耀,講話語氣淡然、平和而認真,似乎在向我敘述一個不容置疑的道理。我倒沒感受到她有責怪我的意味,但卻覺得自己像犯了錯誤的小學生,在麵對一位漂亮純潔的女老師糾正自己作業的錯誤,局促不已又忐忑不安。“你喝茶。”她纖手微抬,指了一指茶杯。我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頓時噴了出來,茶桌上都是水。太苦了!裡麵應該加了蓮芯。我忙不迭說:“不好意思……”轉手想拿毛巾去擦茶水。可她已經提前拿起了毛巾,小心翼翼地擦著茶桌。“它叫‘苦尋’,你喝太大口,慢慢喝,會是甜的。”擦完桌子。她又轉身去洗毛巾,拿紙巾仔仔細細地擦手。“天色太晚了,小乎應該在裡麵睡著了,你帶他回去吧。”本來我準備好了一堆套近乎的說辭,她這樣說,我隻得作罷。“多謝款待,改天再來拜訪。”我進了屋子,發現小圓乎果然睡著了,直接抱起他出了門。臨走之時,我回頭對正在滅洋油燈,收拾茶具的她說:“曉棠姑娘,小圓乎是我的朋友。我認識道醫、薩滿巫師以及紅喜神,如果他閉慧眼之事有困難,說不定我能幫上忙,你開口就好,我電話號碼小圓乎知道的。”她淡淡地回道:“了解,謝謝。”我抱著小圓乎出門,上了計程車。剛一上車。小家夥就醒了,眨著眼睛問我:“我師父漂亮嗎?”我回道:“她一直戴著麵紗,我看不出來。”小圓乎撇了撇嘴:“那你彆想看了,不是月棠宮的人,見不到她摘麵紗的樣子!”我驚訝無比:“還有這樣的?”小圓乎回道:“當然了!我師父在天上掛了神職的,算是半個神仙啦,神仙怎麼能讓你這種凡夫俗子見真麵目?”一些道教天師在天上掛神職,我倒是聽說過,但從不以真麵目示人,倒是聞所未聞。小圓乎瞅了瞅我。“你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想打我師父的主意?哼!你走的時候,我看你盯她的眼睛都是直的!我警告你啊寧醜男,我師父好單純的,你要敢禍害她,我不是炸你一身臭糞,而是把你炸成臭糞!”我無語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眼睛不是直的,難道還能拐彎嗎?”小圓乎翻了翻白眼:“反正你彆去招惹我師父。”我問:“你師父是不是很缺錢啊?”“不缺啊!你沒看她一個人住那麼大的獨立屋?”“可我有一天晚上,看到你師父在打黑拳,你知不知道?”“打黑拳就一定是賺錢嗎?我師父是在找人。”“找人?”“對呀!我閉不了慧眼,據說一個神秘人有辦法,這人會一種獨特的功夫,我師父算出他近期應該會在幾處地下拳台出現,她打拳就是為了找他。”“對方沒有名字?”“有名字不就找出來了麼,你可真蠢啊……咦,我剛才好像聽到你向我師父道歉,你是不是欺負她了?!”“沒有!你師父神仙下凡、能掐會算、功夫一絕,在她麵前我就是一個小垃圾,怎麼能欺負她?”小圓乎聞言,嘿嘿一笑。“有道理!”剛送小圓乎回到屋坪,電話響了。媚姨打過來的。“阿風,會館被人圍住了!”我心中咯噔一下。第一反應是,墨門的反攻,來得這麼快,又如此簡單粗暴麼?(下一更在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