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學期,家裡煥然一新,不僅三間睡房拔地而起,還把其他屋子,以及院牆也翻新了一遍。
布置了些家具桌凳,把材料錢、工匠的工錢打發清,居然花掉了五六十貫。
家裡亮堂了,王翠翠喜憂參半,嘴裡一直嘀咕沒錢了。
初六沒少讀書。
閒暇之餘,拿起四書五經就讀,不懂就查教輔。
在文瀾滄指導下,初六的毛筆字越來越好,詩詞也中規中矩,寫出試帖詩也有了些模樣。
……
轉眼又是一個寒假。
雖然初六已滿七歲,但鄉村還是習慣以過年計歲。
在大炎,學子有拜師的傳統。
文瀾滄對初六悉心栽培,謝家人非常感激,讓初六帶過幾次禮物。
眼見翻過年孫子就七歲了,謝根生盤算著讓初六拜文瀾滄為師,又擔心他不答應。
思量再三,謝根生請了裡正,提著禮物,讓豆苗駕車去他家拜訪。
文瀾滄滿口答應,並約定臘八行拜師禮。
謝根生滿心歡喜,找村裡懂點八字的人算吉時,那人掐指一算,說臘八日天地人和,諸事皆利。
日出至日落間,都是吉時。
臘八日,謝根生請上裡正、族長,以及族中一些老人,去見證孫子的拜師禮。
還特意借來彆人家的牛車,套上自家牛,在六禮掛上紅布,放在車裡,還給文瀾滄帶了一袋米、肉和一些菜蔬。
兩輛車拉著人和禮,聲勢浩大趕往文瀾滄家。
這麼大陣仗,進了豐樂村,就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你們看,有人要拜文夫子為師了。”
“真的假的?這個窩囊廢還有人會拜師?一輩子都是個童生,瞎了眼才找他拜師。”
牆根裡,一個漢子解開褲腰捉虱子,言語中對文瀾滄極為不屑,“找他拜師必然成不了氣候,跟他一樣,一輩子的童生。”
“你這廝生了一張臭嘴,哪一年的春聯不是文夫子給你免費寫的?人家還是個童生,你是個啥?就知道曬太陽,捉虱子。”
隨即,那人又歎了一口氣道:“可憐文夫子一個好人,孤苦伶仃······”
文瀾滄家。
莊嚴的拜師禮開始了。
初六恭恭敬敬站在文瀾滄麵前,文瀾滄一絲不苟幫初六整理衣冠。
這就是師父給弟子上的第一課:正衣冠。
先正衣冠,後明事理。
接下來初六雙膝跪地,先九叩首,叩拜至聖先師孔子神位。
然後三叩首,叩拜先生。
叩拜結束,初六向文瀾滄贈送六禮束脩。
所謂六禮束脩,分彆是:芹菜、蓮子、紅豆、紅棗、桂圓、乾瘦肉條。
接下來行沃盥禮。
彆看就是洗個手,其中禮儀繁瑣,寓意深厚。
“故君子之於學也,藏焉修焉,息焉遊焉。夫然,故安其學而親其師,樂其友而信其道,是以雖離師輔而不反也······”
在文瀾滄的輕聲誦讀聲中,初六將手放到一盆清水中,緩緩洗手。
先洗左手,再洗右手,雙手正反都要洗一遍,然後用新毛巾擦乾。
洗手淨心,去雜存精。
寓意在日後的學習中專心勤奮、心無旁騖。
最後一步是點痣。
文瀾滄手持蘸著朱砂的毛筆,在初六眉心處點上一個像“痣”一樣的紅點。
“痣”與“智”諧音,點痣便是點智。
拜師禮結束,初六成為文瀾滄的第一個弟子。
初六長揖:“先生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文瀾滄坐在椅子上,欣然接受拜禮。
三拜結束,文瀾滄輕聲道:“起來吧!”
初六起身,文瀾滄問謝根生父子道:“既然初六拜我為師,我給他起個學名,你們可同意?”
“同意,文夫子,我同意······”
謝根生和豆苗連連點頭。
聽到文瀾滄要給初六起名,早已心花怒放。
“形以定名,名以定事,事以驗名。”
文瀾滄很認真道,“你家可有族譜?”
起名要按輩分,莊戶人家都是隨便起,哪有輩分。
謝根生搖搖頭道:“沒有。”
文瀾滄聽後沉默。
謝家將來定會以初六起勢,等有了族譜,初六的大名將寫在第一頁上。
文瀾滄慢慢踱步,少頃停下來道:“謝書賢。這個名字如何?”
“謝書賢?”
初六慢慢咀嚼,頓時明白師父的殷殷期望。
“多謝師父,我喜歡這個名字。”
初六咧著嘴,笑得很開心。
圍觀完拜師禮,謝根生父子更加不敢說話了。
莊戶人家,連成親都是草草了事,哪見過這種莊嚴肅穆的禮儀。
“謝老爺子,不必拘謹,坐下來喝茶。”
聽到文瀾滄這麼稱呼他,謝根生越發局促,搓著雙手道:“文夫子,不敢當、不敢當······”
他稱呼文夫子沒錯,也不知道文瀾滄該怎麼稱呼他,但叫老爺子他真不敢當。
文瀾滄溫聲道:“讀聖賢書就為知禮儀、懂尊卑,你是老人,我怎能對你不敬······”
說了會兒道理,見謝根生等人心安了不少,文瀾滄又道:“書賢是我學生,我自會儘心竭力教好他,但要想讓他讀書讀出名堂來,你們得全力支持。”
“文夫子,這事我曉得,隻要初六努力,就算砸鍋賣鐵,老漢也要供他讀書。”
見謝根生表態了,文瀾滄也不再廢話。
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好好教初六,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傾力傳授給他。
眾人熱鬨了一番。
臨行,文瀾滄贈送初六幾本筆記,都是他寫的讀書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