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金的,你憑什麼打我兒子?”
豆苗滿眼怒火衝進去,雖握緊拳頭,卻強行克製沒有揮出去,他不想讓兒子因此而失去學手藝的機會。
“爹······”
十五聞聲抬頭,淚水簌簌而下,臉上全是委屈。
“我教訓自家徒弟,有什麼錯?”
金掌櫃見到豆苗,心裡也是一驚,麵上卻強作鎮定。
他沒想到豆苗會突然出現,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折了掌櫃的威風,沒好氣道,“我管吃管、住管、還教手藝,你兒子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這麼難伺候,以後我還不伺候了······”
金掌櫃原以為這麼一嚇唬,豆苗就會服軟,誰知豆苗看著兒子臉上的巴掌印,火氣直往腦門衝。
他挺直腰板,指著金掌櫃責問:“什麼事做不好要這麼對待我兒?是偷你家錢了,還是打碎你家東西了?今天你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這事沒完······十五,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剛剛也聽到了金掌櫃揍兒子的原因,但具體事情不太清楚,讓兒子說出來,更為妥帖。
“這口小鍋,標價八百二十六錢,我按照這個價格賣了,掌櫃怨我沒有漲價,就說我沒用,就打我……”
十五話音未落,初六立刻大聲喊道:“叔叔伯伯們,你們給評評理,我哥他不過是秉持誠信,照價出售,做錯什麼了?反倒是這個金掌櫃,想昧著良心哄抬物價,趁著年關,榨取你們的血汗錢······什麼百年老店,金字招牌,滾吧,全是騙人的鬼話······”
此刻鐵藝軒門前已圍了好多人看熱鬨,聽到初六這麼一說,不由議論紛紛,對金掌櫃也指指點點。
金掌櫃見勢不妙,態度稍微緩和,忙替自己開脫。
“諸位父老鄉親,是他們在胡說,我鐵藝軒一向秉持誠信經營,童叟無欺······”
一個清脆如鈴的聲音突然插進來,打斷了金掌櫃。
“叔叔伯伯們,金掌櫃在撒謊,我剛剛在門外聽得明明白白,你打我哥哥時說,臘月裡的涼水都要貴三分,不漲價就是原罪······”
“他的話一點都不能信。說什麼管吃管住還教手藝,我哥就如賣給他一樣,臟活累活拚命乾,當牛當馬,一年到頭啥都沒學下。派到鋪子裡來賣貨,這就是他教的手藝?”
童言無忌。
初六毫不畏懼,小小的身軀挺得筆直,朗聲道:“叔叔伯伯們,你們也看到了,我說出了真相,金掌櫃心虛了。金掌櫃,你若真有那份膽量,不妨來撕一個試試,我這讀書人的嘴,最容易撕爛······”
說著初六輕輕揚了揚手中的兩本書。
“罷了,罷了,我無意再與你多費唇舌。我廟小,尊不下你這座大佛。豆苗,你帶你兒子走吧,自此之後,咱們便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絲毫瓜葛······”
金掌櫃雖不悅,卻隻能退而求其次,先把人打發走再說。
“我們當然要走,你這種黑心魔窟再都不會來。卻也不能就這麼走了,我哥的這頓打不能白挨。”
“你想怎樣?”
金掌櫃眉頭微蹙,心中多了幾分忌憚。
“很簡單,咱們見官,求個公道。”
其實初六在虛張聲勢。
打官司打的也是人情世故,這等小事,縣衙肯定會輕描淡寫處理。
他賭金掌櫃不敢去。
打官司後金掌櫃趁機漲價的事就公開了,不僅損及店鋪聲譽,更添上幾分欺壓人的惡名。
“我還要開門做生意,哪有時間陪你去見官?再說,你既然是讀書人,就應該懂得體諒父母官,這麼點小事,怎好去打擾縣太爺。”
說著,金掌櫃拿出一貫錢道,“豆苗,這件事是我急躁了,這點錢你彆嫌少······”
金掌櫃思量再三,決定息事寧人。
若打官司,名聲臭了不說,他還得用錢打點。
那幫官差可是吸血蟲,一貫錢休想打發掉。
豆苗還在躊躇,初六一把接過錢道:“哥,去取行李,咱們回家!”
窮不與富鬥。
激怒金掌櫃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能有一貫錢也算是好結果。
不多時,十五背著行李出來,父子三人出門離去。
即將踏出門檻之際,初六猛然轉身,一字一頓道:“金掌櫃,彆得意,你很快就會後悔今天的作為······咱們,走著瞧!”
哼!
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孩子,還學起潑皮了。
你認為撂下句大話我就怕了。
金掌櫃心中不屑,卻也沒時間還口,拱手賠笑道:“諸位,從今日起,鐵藝選內的所有貨物都八折······”
······
十五心中滿是酸楚,一直在驢車上哭訴,他在金家受到的太多委屈。
金家簡直不把他當人。
臟活、累活、苦活都是他的,打鐵掄錘離不開他,一旦遇到技術環節,他就會被打發走。
更令人心寒的是,他還得給師傅師娘洗腳,背著他讀書的兒子去上學,有時候還得給他當馬騎。
即便如此,還橫挑鼻子豎挑眼,不教手藝不說,還把他扔到成品鋪售貨。
豆苗罵罵咧咧。
他心疼自己兒子,十一歲的孩子,這要承受多大委屈。
初六則一副老大人的模樣,拍著胸膛安慰哥哥道:“哥,吃虧是福,今日的委屈便是明日的福氣。回家後有的是辦法賺錢,這事包在我身上。兄弟齊心,其利斷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