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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不通,做生意便有空子可鑽。
不是賣家占了我們的便宜,便是通譯從中賺差價。
無論是哪一種,對愛財如命的我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
等下回張世安再帶了洋人來時,二爺就照我安排,將人領到了莊子上,美其名曰叫西洋人體驗一下大豐的風土人情。
也不用豎屏風了,就在前院廳堂裡擺宴席。
小秦嫂子和徐嫂子各自甩開了膀子,掄起菜刀和鍋鏟子,在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誓要做出一桌天上有地上無的仙家盛宴。
原本樸實無華的廳堂被布置得富麗堂皇,我那些已經收好的昂貴擺件又全都搬了出來,給客人們用的器具也是現從府裡調過來的。
我特地囑咐紅梅,一會兒叫她就站在二爺身後,要是瞅著二爺要摔碗筷,立馬搶下來。
我倒不是怕年底會賬的時候,把摔壞的碗碟記在我的賬麵上,叫我賠錢。
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我是擔心將來燕王登位,李家要走下坡路,終有一日要淪落到賣東西過日子。
到那個時候,這些杯碟拿出去好歹也能換些錢。
屋裡收拾好了,我自己也沒放過我自己。
雖然肚子已經很大了,但幸虧我這張臉還沒像彆的大肚婆一樣,長些斑斑點點,或者被孕激素刺激得走了樣,反正撲上粉,搽點胭脂,描眉點唇,再插戴些金銀首飾,換一套華麗一點的衣服,就已經很能看了。
寶珠寶蟾很會收拾頭發,我就這麼大一個頭,她倆就愣是折騰出了花樣,在這小小的方寸之地上,見縫插針,塞滿了金玉。
我算是明白李姐姐為什麼每次出來都能晃瞎我的雙眼,原來全是拜這兩個丫頭所賜。
我嫌棄累贅,想要扯下幾樣首飾來,幾個丫頭連連勸說,就連二爺進來瞧了我一眼,都說我這樣打扮很好。
“就該這麼打扮,叫那些西洋蠻夷瞧瞧我泱泱大國氣度。”
我對著鏡子就翻了個白眼。
一看二爺這個人就不會做生意,我要是買衣服帶著他去,攤主出價一百,他能還價還到二百五。
“撤了撤了。”
我還是吩咐寶珠寶蟾拿下來一些金玉首飾,不要把我打扮得跟城門樓子似的。
“那些洋人都可精了,看見我渾身都是金子,就知道咱們很有錢,一會兒談起價錢來,定然漫天要價。”
二爺低頭一琢磨,就很是認同我的看法,忙隔著門喊李忠,讓李忠吩咐常大人和周玨等人,都彆穿太好的衣裳,撿一些破爛衣裳穿。
“尤其是去告訴子瑜,叫他彆捯飭了,成天把自己收拾得跟朵花兒似的,往娘子軍跟前晃悠完了,再去兵營裡鑽,韓百戶都跟我說了幾回了,我也沒好意思戳破子瑜,李忠,你去告訴他,他若是沒有舊衣裳,就穿你前年做的褂子。”
他回頭一瞅紫萱幾個人,又叫紫萱等人都換上舊衣裳。
再瞅瞅我,就不大忍心說出口了。
“罷了,把我的那套家常道袍拿出來換上吧。”
我翻白眼翻得眼皮子都快抽筋了。
這就叫矯枉過正。
“二爺可彆忙活了,我是怕洋人胡亂要價,才不肯穿金戴銀,可也沒說要穿得跟個討飯的花子似的,一會兒那洋人來了,一瞧我們,從二爺這個將軍到底下的幕僚先生,從我這個姨娘到身邊的丫頭,個個灰頭土臉的,人家會怎麼想?”
“指不定心裡尋思著,咱們是一群窮鬼,買不起人家的東西,在耗著人家呢。”
二爺一琢磨,忙大呼有道理,又趕緊出門去喊人,叫把李忠追回來,想了想,又吩咐親衛:“去跟李忠說,還是讓他看著點子瑜,子瑜願意穿什麼樣的衣裳都行,隻是彆再往臉上塗脂抹粉了,叫人看著不舒服。”
屋裡的丫頭們笑成一團。
紅桃一邊笑還一邊朝紫萱擠眉弄眼,氣得紫萱抓住她就狠狠掐了一把。
咦,這裡頭有戲呀。
我趕緊拉著紅桃問緣由。
紅桃扶著腰眼,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幾個丫頭都跟她一樣,就連紫萱也笑彎了腰。
好半天,紅桃才含著眼淚笑道:“姨娘不知,有一日那周大人穿了一身紅袍子,臉上塗脂抹粉,頭上還插戴著一朵牡丹花,打扮得比姑娘們還好看,紫萱姐姐沒瞧真切,還以為周大人是娘子軍裡的姊妹,特地提醒周大人,莫要穿這樣的長袍子,一會兒練起刀槍來,怕弄臟了衣裳。”
“周大人就凶了紫萱姐姐一頓,說誰跟紫萱姐姐似的,一個姑娘家打扮得還不如一個大男人,說完就扭著腰走了,紫萱姐姐這才認出周大人來,把我們大家逗得快笑岔氣了。”
我想到周玨翹著蘭花指扭著細腰的樣子就渾身惡寒,不過他在我麵前卻從來沒塗過香粉。
“那是因為孫媽媽把他罵了一頓,”紫萱笑道,“有一回他塗脂抹粉來找姨娘,被孫媽媽攔在門口大罵,孫媽媽說姨娘現在懷著身子,聞不得他身上的脂粉氣,叫他以後把臉洗乾淨了再來,周大人倒是很怕孫媽媽,被孫媽媽罵過一回,後麵就再也不敢塗脂抹粉來見姨娘了。”
原來還有這麼一件事。
該,那周玨是得好好被罵一頓,一天沒人罵他,我看他就渾身難受。
傍晚,洋人終於來了。
來了兩個洋人,均是金發碧眼,一個略微胖一些,一個細高個兒,二人隨身帶了一個南洋人做通譯。
通譯先生姓陳,瞧著已經有些年紀了,大豐官話說得很順,自我介紹其祖父就是大豐人,後來做生意去了南洋,就此定居在南洋了。
這兩個西洋人,一個叫瓊斯先生,一個叫約翰遜先生,他們二人現學了兩句請安的話。
跟二爺互相見過禮之後,抓著我的手便親。
二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我暗道不妙,趕忙抽出自己的手,又捏住了二爺的手,低聲對他笑道:“二爺莫要生氣,這是他們的禮節,等晚上回去我立馬就把這隻手剁了。”
話音未落,周玨就大叫一聲:“你要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