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得知我要帶著人夜闖千戶府,常大人就再也沒有喊我玉蘭先生了。
被我一問,老狐狸麵上就閃過一絲不自在。
他咳嗽了幾聲,對我的問話避而不答。
“姨娘,咱們還是去張家吧。”
這明顯就是在護著二奶奶。
我冷笑兩聲:“常大人忒小瞧我。”
老狐狸總以為我會害二奶奶和二奶奶腹中的孩子,真是小心眼。
誰稀罕呐。
剛要動身去張家,先前去張家的周玨和韓百戶便來了,同來的還有張家六爺。
“常大人,”周玨匆匆而至,掃了我一眼,又頗為不自在地喊了一聲“玉蘭先生”,“姓遊的不在張家,張老爺去南陽府談生意了,怕是要下個月才能回來,府中的如夫人們也都說不清楚,我便將張家六爺帶來了。”
張六爺上前與我們見禮,見了我就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辛夷姐姐”。
我頷首輕笑:“勞動六爺了,敢問張太太現在何處?”
“正是要跟姐姐說這件事呢,”張六爺愁眉苦臉地歎了一口氣,“母親不知何時認識了這個姓遊的神醫,成日家跟著這位神醫煉丹修仙,前幾日聽說是跟四姐姐身邊的媽媽和丫頭吵了一架,被高媽媽叫人攆了出來,母親便帶著神醫走了,說是這回必得叫四姐姐親自上門,跪下來磕頭認錯,她才肯回來呢。”
高媽媽竟然這麼有膽氣,還敢攆張太太呢。
這得虧是在千戶府,這裡的人都是李家的人,若是在張家,高媽媽怕是剛一跟張太太頂嘴,就要被張太太發賣了。
饒是如此,我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高媽媽還被關在莊子上,我就隻能叫人提來牡丹芍藥,問她們兩個。
“你們倒是好大的膽子,趁著二爺不在府,就一個個稱王稱霸,連二爺的嶽母都打了出去,趕明兒豈不是要上天?”
“呸!”牡丹惡狠狠地瞪著我,“你少在這兒裝模作樣!千戶府還輪不到你一個賤婢當家做主!”
“牡丹,你快彆說了,”芍藥急得直冒汗,她掙脫不開徐嫂子的手,就跪下來給我磕頭,“辛姨娘,求你救救奶奶!奴婢們也是發覺奶奶不對勁,就去找太太做主,可太太說話不著四六,高媽媽一著急,就跟太太吵起來了……”
芍藥這個人素來謹慎,說話總是說一半留一半,她說張太太說話不靠譜,高媽媽又著急,那必定是她們發現此事是張太太做的了。
“你們可有證據是張太太指使人給奶奶下毒?”
芍藥咬了咬嘴唇不說話,轉過頭去看牡丹,牡丹瞪了她一眼:“你既然都跪了她,又來看我做什麼?橫豎你的新主子就在上頭坐著呢,你趕緊爬過去伺候她吧,二奶奶不用你惦記著。”
“糊塗!”
我抄起手邊的果子碟就丟了出去。
哎呀,不是自己的東西,砸起來就是爽。
今兒個二奶奶又發瘋,回頭記賬的時候,跟那管事媽媽說一聲,今日正房的東西都是二奶奶自己砸的,就不用我墊錢了。
我心裡一高興,把另一隻果子碟也砸了。
這一砸,還真的鎮住了一屋子的人。
“你們一個個口口聲聲說為了奶奶好,一群人守著一個奶奶,還能叫奶奶被人害成這個樣子!你們還在替那罪魁禍首遮掩呢,這就是為了奶奶好?真要為了奶奶好,當日就不該放走張太太和那姓遊的,今日也不該阻撓我去抓姓遊的。”
“一個個留著勁兒,專門對付我,真真是好笑!牡丹,你平心而論,奶奶磋磨我的時候,我可曾像張家的那些姨娘們一樣,暗地裡給奶奶使絆子?”
我當然暗中使過絆子,隻是沒人察覺罷了。
牡丹冷哼了一聲,依舊不服氣。
我語氣一軟,摸著自己的肚子,硬是擠出了兩滴淚。
“我知道二爺成日住在莊子上,你們都以為是我勾了二爺去,我有苦衷,可這苦衷我不能跟你們說,蒼天明月可鑒,並非是我勾了二爺,我若有半句謊言,就讓我陳招娣死無葬身之地!”
老天爺啊,我不是陳招娣,陳招娣早就死了,這個誓言不算數,您老就當沒聽見吧。
發毒誓果然有用。
牡丹和芍藥都一臉驚愕。
我趁熱打鐵:“牡丹,你素來比我看得通透,你難道不明白,害奶奶的並非是我,而是張太太麼?你既然有心想要為奶奶報仇,為何要幫著那張太太?”
“我何曾幫過她了!”牡丹紅著眼吼了一句,便哭了,“我早就跟你說過,我疑心太太要害奶奶,是你不信的,如今卻來問我,我又上哪兒知道太太的去處?”
張家六爺在外頭聽見動靜,便揚聲提醒我:“母親說這回必要四姐姐去磕頭求她回來,莫不是四姐姐知道母親在何處?”
我心下恍然,趕忙去了正房。
二奶奶的嘴巴被重新堵住了。
見到我,她滿臉怨毒。
紅桃扯下她嘴中的帕子,她立刻掙紮著要咬我。
可惜一個被裹得嚴嚴實實的粽子,除了張著大嘴嚇唬人之外,什麼都乾不了。
“奶奶快說,張太太現在何處?”
二奶奶瞪著我嘿嘿笑:“我就不告訴你,你是想跟我搶好東西吧?賤婢!”
她忽然變了臉色,那雙眼睛好像淬了毒一般,陰森森的。
“從小到大,你什麼東西都愛搶我的,男人要搶,這樣好的能叫人成仙的東西你也要搶!明明我是主子姑娘,你是奴才丫頭,你卻偏生長了一張狐媚子臉!一塊兒讀書,憑什麼我大字不識,你卻能出口成章?憑什麼!”
“嘿嘿,可就算你處處比我強,那又如何呢?我始終是主子,始終騎在你頭上,我的孩子也要比你肚子裡的孩子尊貴一些,你始終要跪下來喊我一聲奶奶!”
“閉嘴!”
我舉起手,狠狠地扇了二奶奶兩巴掌。
這兩巴掌我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打得我手心都火辣辣地疼,可心裡卻痛快極了。
打人臉這種事情竟然會上癮呢。
“賤婢……你竟然敢打我?”
我猛地又甩了她一巴掌:“你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麼!不知道是從誰的肚子裡爬出來的可憐蟲罷了!你在這兒狗叫什麼!”
二奶奶霎時瞪大雙眼:“你說什麼?誰是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