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淡淡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二爺這個人,什麼都好,但就是性子太剛強,不懂得變通。
這種人肯定當不了地下工作者。
叫他學餘則成,去跟站長那些人交好,那還不如殺了他。
他就適合當李雲龍,拉出意大利炮,一言不合就乾他娘的。
他在戰場上有勇有謀,為了打勝仗,三十六計都願意使喚一遍。
可到了官場上,讓他時不時地陪建威將軍吃酒,收下建威將軍送的妾室,已經是極限了。
若叫他去捧建威將軍的臭腳,給建威將軍做舔狗,二爺肯定會瘋了的。
彆看我在小畫冊裡,把二爺畫得極其猥瑣,為了求歡,給春蘭下跪搖尾乞憐,可真要叫我去勸二爺做舔狗,我不忍心。
二爺是高懸晴空的烈日,注定不會與烏雲共存。
任何想要讓二爺折腰的念頭,都是可恥的。
我爬起來,跪在炕沿上,拽著二爺的袖子,柔聲勸他:“二爺不願與小人為伍,固然令人敬佩,可那起子小人也正是摸準了二爺的性子,想逼著二爺赴死呢!二爺若是沒了,這海上水師便要打水漂了。”
“二爺以自己的死彰顯道義,後世人提起二爺,都要豎大拇指,可二爺一死,卻坑害了登州府百姓,二爺難道真的忍心因顯你一人的虛名兒,而叫百姓們被海匪糟踐嗎?二爺,白水村被屠,還不到兩個月呢!”
二爺眼神一暗:“我……”
我心中一喜,他聽進去了。
其實拿捏二爺很簡單。
二爺不喜歡和小人為伍是真,但他更受不了百姓受苦,隻要用他最在乎的事情做線,就一定能牽動他的心。
世人大多如此。
戀愛腦尤其最甚。
所以我早說過了,智者不入愛河,鐵鍋要燉大鵝。
哎呀,我餓了,想吃鐵鍋燉大鵝了。
此事要速戰速決,不可再拖了,再拖下去,晚上就來不及吃鐵鍋燉大鵝了。
“退一步來說,二爺願意為了此事赴死,燕王願意嗎?燕王願意為了一支海上水師,毀掉自己的前程嗎?”
我一個今年才開始看官府邸報的人,無從得知燕王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但能叫二爺信任至此,願意以性命相托的人,肯定不是個窩囊廢。
換句話來說,但凡是皇上的兒子,誰不想取代老子做皇上?
不想當皇上的,那是孬種,二爺必定看不上。
燕王既然有此雄心壯誌,我不信他會為了二爺放棄野心和皇位。
除非他是以身飼虎的聖人。
屋子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我在沉默中辛苦地挨餓。
二爺啊,你快吱一聲吧,你再不說話,我的鐵鍋燉大鵝就得往後拖一拖了。
體諒一下孕婦吧,孕婦想吃點什麼那是真的必須要吃到啊!
“辛夷,李家早已投向了燕王。”
砰!
懸在我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把正在燉大鵝的大鐵鍋砸了個坑。
我就知道,武安侯父子不安分。
早在二爺處置趙有財全家,無意中說出那番話時,我就懷疑二爺要造反。
萬萬沒想到,武安侯父子早就選好了戰隊,隻等開戰了。
他們爺兒倆的頭可真鐵啊,都被聖上重點關注了,還敢上躥下跳。
不不不,不僅僅是這對爺兒倆,怕是得再加上一個人,爺兒仨!
京城裡的大爺肯定也知情。
彆看大夫人瞧二爺不順眼,大爺二爺這對兄弟倆的關係卻著實好。
我幫二爺整理來往信件的時候,就瞧見過好幾回大爺的信了,每一封信都很厚,大爺就是個話嘮,一封信不寫上十幾張信紙不罷休。
也不知道他哪兒來那麼多屁話要跟千裡之外的弟弟說。
二爺也還真有耐心,竟然一字不落地都看完了,但回信隻回一個字。
知。
可。
好。
安。
這四個字是二爺的常用詞彙。
雖然二爺總砸我屋子裡的東西,但關於給大爺回信這件事上,二爺很知道節儉。
回信時,往往在大爺的信紙上撕下那麼一小塊空白的地方,寫下以上幾個字,反正隻用回一個字嘛,也用不了多大的紙。
僅收到一個字回信的大爺,卻樂此不疲地再寫十幾張信紙來,可謂是冷臉洗內褲的典範了。
兄弟情深至此,二爺要造反,大爺必定會跟隨。
再一想,我就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們兄弟倆後宅都很充實呢,該不會是料想造反之路很凶險,所以想著多生幾個孩子,給李家留種吧?
嘖嘖,這想得夠長遠的。
“辛夷,”二爺蹙眉,“你那是什麼臉色?”
我忙摸了摸我的臉:“啊,我的臉色很奇怪嗎?”
若說真要有奇怪的地方,那一定是餓得臉色發青。
二爺搖搖頭:“當年羌奴犯境,燕王是主戰派。”
我明白了,燕王對了武安侯府的脾氣了。
士為知己者死,主戰的武安侯府肯定願意追隨燕王這樣的君主。
“當年是主戰派,現在是不是可不一定,”我輕聲嘟囔,“二爺還是謹慎為上。”
“我會謹慎的,”二爺笑著捏了捏我的臉,“辛夷,你很有謀士之風,幾句話就說得我轉了心意。”
我立馬勾著二爺的脖子討好地笑:“是二爺自己想得通透。”
二爺的笑意很敷衍,我沒有戳破他。
想要一個人徹底改變心性很難,但最起碼今日二爺聽進去了。
至於後頭到底會如何,他是會直接去找燕王,還是再去建威將軍那裡碰碰運氣,那就隻能等了。
“馬屁精。”
二爺捏了捏我的臉。
“晚上可有什麼想吃的?”
媽呀,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我立刻推開二爺,下了炕,扒著門口喊紅桃:“快去!問問咱們莊子上有沒有大鵝,我晚上要吃鐵鍋燉大鵝!”
謝天謝地,我這莊子上真的有大鵝。
到了晚上,鐵鍋燉大鵝就端到了我的麵前。
兩個廚娘很心虛,說不知道我要吃的鐵鍋燉大鵝到底要怎麼做,就尋摸著做了一桌,還做了些餅子,叫我先湊合著吃。
若是味道不對,廚房裡還有大鵝,她們再去燉。
我舉著薄餅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你們宰了多少隻大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