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茶開了門,錢媽媽挑著燈籠,領著嬌鸞站在門口。
“白日裡姨娘說要給奶奶侍疾,在正院轉了個圈就沒影兒了,隻把嬌鸞這老實丫頭留下來,方才太太找人,沒找到姨娘,還以為姨娘出什麼事了呢,滿院子喊人,姨娘倒好,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溜回來躲懶!”
我沒打招呼?
嬌鸞是個老實丫頭?
這錢媽媽可真能睜眼說瞎話。
“哎呦,媽媽受累了。”
我忙把錢媽媽往屋裡讓,錢媽媽鼻孔朝天,冷哼了一聲:“我就不進去了,姨娘快跟我走吧,奶奶那兒還等著姨娘伺候呢。”
我沒弄明白,嘴裡長大瘡要人怎麼侍疾。
還深更半夜地找了過來,這不是存心想折騰我,又是什麼?
幸虧我一晚沒睡,我若是睡下了,這會兒被鬨起來,這一天都彆想舒服了。
我的乳腺也是乳腺,我不舒服,大家都彆想舒服。
錢媽媽剛說完,我反手就給了嬌鸞一巴掌。
這聲音十分清脆好聽,我都忍不住想再給她一巴掌了。
“姨娘這是做什麼!”
錢媽媽大叫一聲,又趕忙拉著嬌鸞,提著燈籠往嬌鸞臉上照,就怕嬌鸞的臉被我打壞了。
“我這也是被氣糊塗了,嬌鸞這個丫頭,怎麼這般不懂事,竟挑撥著奶奶對我生了氣,錢媽媽你給我評評理,我早上帶著嬌鸞去了正院,親家太太吩咐我去給奶奶做一碗海蠣子豆腐羹來,我叫嬌鸞和我一塊去,她不知道跑哪兒躲懶去了,我隻好自己一個人去了大廚房。”
“回來奉給親家太太,親家太太又說不吃了,叫我出去,我尋思著奶奶病中煩躁不想見人也是有的,就出門找到了嬌鸞,跟她說,我就在外頭的亭子裡等著呢,後來天黑了,我想起二爺吩咐我要理的書,今兒個一天都沒動,就又找到了嬌鸞,告訴她我先回來理書,若是奶奶那兒叫我,叫她務必說一聲。”
“可這個丫頭卻一聲不吭,任由奶奶滿院子喊人,媽媽你聽聽,這麼可惡的丫頭,該不該打!”
我一麵說,還一麵捧著帕子抹眼角。
熬了一晚上的夜,我這眼睛本來就發紅,被我一揉搓,就更紅了。
“我在奶奶身邊伺候了十年,沒遇到過這樣不曉事的丫頭,奶奶抬舉我,叫我有了自己的小院,我身邊的丫頭也都是好的,誰知來了個嬌鸞,竟這般不懂規矩,我是沒有辦法了,要不然,媽媽帶回去幾日,幫我教教她?”
“你胡說你胡說!”嬌鸞一手捂著自己的臉,一手指著我的鼻子大罵我賤婢,“賤婢!你根本就沒找過我!我今兒個一天都待在郝媽媽屋裡學作畫呢,你上哪兒找我去!”
錢媽媽忙拽了她一下,她神色微變,嘟著嘴不理人了。
郝媽媽又是哪個?
我從沒聽說過這個人。
張太太倒挺有本事的,不僅花錢買了個瘦馬過來,還花功夫讓這個瘦馬學畫畫呢。
大概是二奶奶跟她說,二爺喜歡我能寫會畫,所以才特地在嬌鸞身上下這樣的功夫。
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
我挑了挑眉,給了紅桃一個眼色,紅桃二話不說,上前就甩了嬌鸞一個巴掌。
“一張嘴就是賤婢,誰許你這麼說話的!你罵誰呢!昨兒個就叫你好好待在院裡學規矩,你非要跟著姨娘去正院,姨娘好心帶你去見見世麵,你倒好,在外頭躲了一天的懶!怎麼,院裡的廊子不用你擦?地不用你洗?”
“什麼活兒都不乾,倒跑去跟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郝媽媽學作畫!這郝媽媽又是哪個!怎麼想起教你作畫?你一個丫頭,不好好地乾活兒伺候主子,學這些東西做什麼!你可還記得你的本分!你若是不記得,我今兒個就好好教教你!”
好丫頭!
我心中對紅桃誇了又誇,我這院裡就缺這樣嘴皮子利索的人。
從前紫菀還在,但紫菀急了,隻會沒道理地胡亂罵人,罵人也罵不到點子上。
把紅桃提上來之後,有她彈壓嬌鸞,我省心多了。
嬌鸞被接連甩了兩個巴掌,捂著臉哭著喊疼。
錢媽媽急壞了,趕緊把嬌鸞護在身後。
她那雙三角眼死死地瞪著紅桃,卷了袖子就想打人。
“媽媽想做什麼!”
我一把將紅桃拽到我身邊,錢媽媽那一巴掌就落了空。
“我自己的丫頭罵我賤婢,又跑去跟不知哪兒鑽出來的阿貓阿狗學作畫,我還不能叫丫頭教訓她了?倒是媽媽好沒意思,上來便護著嬌鸞這個不守規矩的丫頭,還要打我的丫頭,怎的,媽媽以為這還是在你們張家嗎!”
錢媽媽愣住了,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硬氣。
畢竟從前我可是個軟柿子,誰都能捏一把。
但那也是從前了。
二奶奶食言在先,又幾次三番折騰我,我背刺她,也不算是錯。
若是總這麼著,也就罷了,我也不是不能湊合著過,可她竟然還想要我的命!
殺了我的丫頭,還想叫我繼續老老實實挨欺負?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我不是兔子,我是來自千年之後的社畜,我在這裡抱上了二爺的大腿,隻要二爺還寵我一天,我就還能在府裡橫著走一天。
至於失寵之後會如何,我沒想過。
且先叫我出了心中這口惡氣,不然,我會被憋瘋的。
“姨娘果真是仗著有人撐腰,就長了硬骨頭,”錢媽媽冷笑兩聲,那雙陰毒的三角眼,幾乎要把我瞪個對穿,“想來姨娘今晚也不會去給奶奶侍疾了,我就先走了,姨娘好生歇著吧,這個丫頭我也帶走了,不然,留在這兒,我怕她被姨娘打死。”
想走?沒這麼容易!
當我這裡是酒店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媽媽且慢!”
我叫住了錢媽媽,纖手一揚,指著嬌鸞,笑著問錢媽媽。
“媽媽今兒個將她帶走了,是以後再不送她回來了,還是等過幾日還叫她回香雪海?”
錢媽媽眼神閃了閃,抿著嘴,像是在思考該如何回答我。
我不給她思考的機會。
“媽媽可想好了,嬌鸞已經是我的丫頭了,我管教她,是天經地義,媽媽今兒個要是把她帶走了,可就彆再想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