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被我唬住了,但她到底做了多年的老媽媽,辦老了事,怎會被我一個姨娘嚇倒。
“你也不用姑爺來嚇唬我,姑爺到了太太跟前,還得行禮呢,怎麼,丈母娘罵女婿,還罵不得了麼?”
她昂首挺胸,神氣活現,好像眼前的我就是二爺,而她罵的便是二爺。
老天要叫一個人滅亡,必會叫一個人瘋狂。
老虔婆,你就蹦噠吧。
我可不是從前那個好欺負的小丫頭了,我想收拾一個人,就一定會把那個人收拾得奇慘無比。
昨兒個我才收拾了春蘭,下一個,便是錢媽媽。
見我抿著唇不說話,錢媽媽還以為我被嚇住了,就得意地笑了兩聲:“罷了,今兒個我就是來教教姨娘規矩,等回了府中,姨娘可一定要記得每日晨昏定省,缺一不可,到時候姨娘要是再不守規矩,可彆怪我們太太請家法了!”
等錢媽媽走了,李姨娘就氣得直跳腳。
“好大的威風啊!竟然在咱們千戶府請家法,她請的是誰的家法,李家的家法輪不到她來請,張家的家法,她也不配在咱們千戶府請!”
我叫紅桃給她倒了一杯茶,讓她消消氣兒。
“姐姐莫要生氣,左右她是衝著我來的,姐姐回府就記得跟往常一樣,凡事莫要強出頭,便好了。”
“那怎麼行!”李姨娘握住我的手,“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受欺負,妹妹,咱們總要想個法子才行,要不,你就裝病,咱們明日不回去了,就在這莊子上住到二爺來接咱們。”
我笑著搖頭:“姐姐忒小瞧張太太了,我哪怕是病得要死了,她該怎麼磋磨還是怎麼磋磨,她這個人的心硬得跟石頭一樣,才不會心軟放過我呢。”
李姨娘怔了半晌,才頹然地長歎一聲。
“這個人怎麼這樣?從沒見過這樣不講道理的,京城裡的那些太太奶奶們,想要收拾個把人,還得顧及著臉麵,生怕落一個薄情嚴苛的名聲,這個張太太倒好,一點都不怕自己的名聲難聽。”
張太太的名聲在登州府已經很難聽了。
一大部分原因是拜張家那些寵妾們四處宣揚所致。
她渾然不在意,繼續約人去聽戲禮佛。
名聲算個屁呀!
她又不選翰林,也不考科舉,入仕途,她可是登州首富的正頭太太,哪怕名聲再差勁,想要巴結她的人也得從登州府排到大明府去。
饒是如此,我還是強顏歡笑地安慰李姨娘:“姐姐彆為我擔心了,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擋著,你且等著看吧,南姨娘肯定最先跳出來跟奶奶作對,張太太還沒等收拾我,就要分出心神來對付南姨娘。”
再說,二爺也不可能寧海州待一輩子啊,等那邊的事情了了,他就回來了。
張太太就是真的磋磨我,又能磋磨幾時?
人的命很硬的,我的命尤其硬。
死不了。
隻要我死不了,那死的就是彆人了。
誰怕誰啊。
晚上的時候,廚房那邊送來了些熱菜,還有我喜歡吃的魚湯。
秦家的對待我還是很用心的。
她特地抽空跑來一趟,跟我說事情辦成了,又賣力地推銷起魚湯來。
“姨娘嘗嘗,這是莊頭下午才打上來的魚,我特地留了一條,給姨娘燉湯喝。”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我趴在炕沿兒上又開始狂吐。
“不行不行,我聞不得這個魚腥味兒,秦嫂嫂快拿走吧,我還是想吃點鹹菜,再吃點粥就行了。”
秦家的嚇了一跳,趕忙和紅桃一塊,把這些菜又給收拾了下去。
“姨娘,吃點郎中開的藥吧。”
紅桃找出了郎中給的丸藥。
那丸藥黑乎乎的,跟郎中開給梔子的一模一樣,隻是味道沒那麼衝。
紅桃也不敢給我多吃,隻用指甲挑了一小塊,用溫水化開了,端給我喝。
秦家的進來剛好瞧見,她忙問紅桃給我吃的什麼。
紅桃如實告知,秦家的就直拍大腿。
“哎呀,姨娘身子不舒服,就應該正經找個大夫來看看,怎麼好叫莊子上的郎中胡亂給藥吃呢?這種郎中大多數都是騙子,他們的藥能有什麼用?姨娘的病總不好,我看就是被他給耽擱了。”
秦家的張羅著,要叫她男人給我找個大夫來,我笑著謝過了她。
“秦嫂嫂不用忙活了,我就是剛退了熱,身上沒勁兒,嘴裡沒味兒,吃什麼都不甜,就想吃幾口鹹菜,就點粥喝,不礙事的,等養上幾日便好了。”
秦家的還是不放心:“身子是自己的,姨娘可千萬彆大意,回去之後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這總吃不下東西,又總吐,人就會垮的,再加上發熱……”
她臉色微變,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下去:“我去給姨娘煮粥,姨娘好生歇著吧。”
紅桃送她出去,我聽見她們倆在門口嘀嘀咕咕。
等紅桃再次進來時,眼圈兒就紅了。
“秦家的跟你說什麼了?”
紅桃不肯告訴我,我發了脾氣:“你要是不肯說,我這裡可留不得你。”
被我一嚇唬,紅桃才哭了:“姨娘,秦嫂嫂說,她娘家有個小表妹,就是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吃不下東西,還總吐,人就一天天地瘦下去,家裡起先以為小表妹是吃壞了東西,後來瞧著不對勁,才去請了大夫,大夫一瞧,就說小表妹是得了女兒癆,已經治不好了,果真不到半年,小表妹便去了!”
我身上一涼,就仰麵跌倒在大引枕上。
我得了女兒癆?
他奶奶的,女兒癆是個啥病啊!
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個時候我才後悔莫及。
到那時,我還怕一個女兒癆?
可問題的關鍵是,張老爺沒給二奶奶請大夫,我也沒能學醫,所以我不知道這個女兒癆是什麼病。
“姨娘,要不,咱們還是請秦大哥去找個大夫來看看吧?”